“他做了不對的事,為什麼要你來和我道歉,你和他之前很熟嗎?”
“恩?沒有啊,我這不是……想讓你心裏稍微好受點嗎?現在感覺好點了嗎?還想衝人發火嗎?”
被聞楹這麼眼神古怪地問了一句,明顯愣了一下之後好像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事了,蔣商陸這般想著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卻沒有再去說些完全不頂用的安慰話,隻讓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就慢慢地開始調整著各自心底雜亂壓抑的情緒。
而眼見這人完全沒有一點大難臨頭的緊張感,反而還有心情和自己在這兒假模假樣地說笑,心裏頭本來真的充斥著無法形容的怒火的聞楹隻抱住剛剛差點就被王誌摩傷到的蔣商陸,過了會兒才壓著心裏的火氣輕輕地歎了口氣道,
“謝謝。”
“恩?謝我什麼啊?”蔣商陸故意一臉促狹地笑著問他。
“沒什麼,自己去想。”
平時脾氣就很不好,今天更是因為這件破事而心情格外不好的聞楹皺著眉就回了故意裝傻的某人一句。
頓時覺得兩個人談了一年多之後,自己果然就沒有當初那麼被無條件慣著的蔣商陸就這麼佯裝著一臉哀怨地看著他,等把本來板著臉的聞楹看得都一臉無奈了,捂著嘴咳嗽起來的蔣商陸揮揮手才歎了口氣笑著道,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還是先幹正事吧,遏苦現在還找不到人呢。”
說到這件事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複雜,今夜之後的確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們去操心,所幸兩個人這次是徹底撥開眼前迷霧,看出點事情的前因後果來了,自然也不用再被有些人繼續牽著鼻子跑了。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今晚的事情,才讓蔣商陸恍惚間明白過來聞楹是真的已經從身上總有些稚嫩味道的青年過度為一個思想行為都很獨立成熟的男人了,他並不是受了委屈也不懂得哭鬧的小孩子,更不需要自己貿貿然地去為他設想一切。
這般想著,心裏頭莫名有些感慨的蔣商陸隻低頭看了眼地上的那些殘留的菌絲和邊上早就已經暈過去的謝沁和宗明苑,又顯得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太歲今後肯定還要來再找謝沁,而且我聽他剛剛的意思,他好像還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身上的疫病,哦,對了,還有那個呼圖克圖……”
話音未落,他們便一起聽到了一陣從走廊上傳過來的緩慢腳步聲,迅速沉默下來的聞楹和蔣商陸也不言語,隻等那路都走不動的老喇嘛撩開簾子走進來,他們才一起看向門口麵容慈悲的呼圖克圖,又眼看著這個目前立場不明了的婆羅門參類人衝他們雙手合十彎下腰地笑了笑道,
“短暫的爭鬥已經停止了,濕婆神之子的真正麵目也終於清晰了,現在,兩位有心情來和我喝一杯茶了嗎?”
……
謝沁和宗明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和聞楹蔣商陸一起被請到了呼圖克圖整整點著十盞長明燈的房間裏。
長明燈的光亮奇異地照亮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正紅色的經幡下坐著的老喇嘛正在每個人耐心地斟茶,而似乎是看出來一直在皺著眉小聲地咳嗽的蔣商陸嗓子很不舒服,他起身從自己身後的櫃子裏徑直拿出了點麥芽糖後就裝在桌上的銅器茶碟裏輕輕地放到了蔣商陸的麵前。
“哦……謝謝您,上師。”
見狀趕緊雙手合十向他禮貌道了句謝,蔣商陸其實到了晚上就不會吃太甜的東西了,一是他個人生活習慣一直保持得很好,怕瞎吃東西今後對牙齒和身體都不好,二是因為芽糖這種東西實在是太甜了,哪怕蔣商陸平時挺愛吃甜的也不太能接受。
而見他謝過自己卻一副並不打算碰的樣子,眯起眼睛一直注視著他的呼圖克圖隻搖搖頭笑了起來,又在堅持著把茶碟推了推之後才用不熟練的漢語回了一句道,
“吃了太多藥之後舌頭是會變苦的,配著你的茶喝上一點,糖會讓很多生活不幸的人都開心起來,在過去,還是富人才能吃得起的東西,當然,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招待起你的東西了。”
“誒……還有這一說嗎?富人才能吃得起糖嗎?”
雖然明顯感覺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老喇嘛對他們的差別待遇,原本低頭老老實實喝茶的宗明苑還是沒忍住嘀咕了一句。
而聽到他這麼問,坐在邊上明顯有些沒回過神來的謝沁沉默了一下,剛準備開口就聽到那頭傳來了蔣商陸慢悠悠的聲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這樣,據說在上世紀,越是貧窮的地區吃東西的口味才越鹹,鹹的東西能配著米飯多吃點填飽肚子,好方便家裏的青壯年每天下地幹活,所以舊社會才有一種說法認為生活富裕的人才能吃得起糖,因為糖並不是必需品,基本也可以用來推測各個地方當年的具體經濟狀況。”
這般隨口解釋了一句,下意識地就看了眼身邊正在幫他把碟子裏的糖塊都給丟到熱茶裏的聞楹,表情略顯無奈的蔣商陸這般說完隨手接過杯子就慢慢地喝了一口,等感覺到原本疼得難受的嗓子的確舒服了一點之後,被甜得直皺眉的蔣商陸便聽著邊上的呼圖克圖笑著開口道,
“歲曾經和你說過差不多的話,他還小的時候就總是來找我要糖吃,一顆糖他能認真的含在嘴裏吃上好久,吃了他就會變得開心。”
聽到他貿貿然地就說到了歲,在座的另外四個人都表情各異,聞楹此刻的表情不太好形容,但他現在的確很防備眼前的呼圖克圖,也不怎麼相信這個和王誌摩明顯關係不錯的老喇嘛說出來的話,而看上去似乎並不在乎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今年都已經一百二十歲的呼圖克圖隻將自己的視線轉向聞楹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道,
“您現在覺得很生氣是嗎?”
“難道我不該生氣嗎。”聞楹皺著眉看著他。
“不,您當然應該生氣,謊言注定會帶來惡果,他背叛了您曾經對他的信任,把您和無辜的人也一起拖到了這個泥沼裏,那他就其實已經犯下該下地獄的重罪了,其實我也早就和歲說過……可惜他總是說自己這輩子為了仇恨說了太多的謊言,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
“人就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個世上經曆了挫折也不丟失自己原則的大有人在,仇恨根本不是他作惡的借口,更不能成為一個人犯了錯之後才拋出來的理由,也許他曾經真的活的很不幸,那請問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被他硬生生推到現在這一步?就憑他那些卑劣的我完全想不出來的手段嗎?還是因為我把他曾經當成了自己的朋友,而他就可以利用這點枉顧我愛人的生命這麼傷害我,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