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簪的寒氣滲人,秦婉認出了刺客,但她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要殺沈月華,一時間猶豫不決。論武功,她完全可以阻止刺客從而救下沈月華性命,但如此她以前所編造的身世豈不是不攻自破?
不行!不能再等了!
秦婉挺身上前,她就不信刺客會殺了她。
發簪拐了個彎兒,刺穿秦婉的手掌,刺向沈月華的脖頸。那白皙得仿佛是玉雕成的脖子頓時破了口,鮮紅的血爭先恐後地湧出。沈月華見發簪的來勢變緩,眼疾手快地退了一步,但還是不夠,尖銳的痛楚足以讓她心驚膽寒。
再冷靜的人還是能感受到死亡的陰影。
卻在下一瞬間,刺客突然飛了出去,尖利的發簪在沈月華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隨著刺客的威脅消失,一個玄黑色身影出現在沈月華麵前。
是許鳴。
他的眉頭緊皺,和煦的笑意早就失去了蹤影,仿佛換上一層陰冷的皮。他的表情是不可思議夾雜著一點懊惱,像是不確定自己居然出現在了這裏。但他反應極快,開口道:“沈小姐可有受傷?幸好我無意中看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月華剛從令人窒息的死亡中緩過神來,她眉目間平素平淡的滄桑感龜裂,少女嬌俏的恐慌爬上眉梢,整個人仿佛清晨帶露的花瓣,讓人心尖一顫。
許鳴的劍眉皺得更深,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想上前擁抱她。
“沒事。”沈月華轉過視線,用自己的帕子將秦婉流滿血的手掌包紮好。
很久都沒有受過傷了,秦婉疼得快要窒息,但她還是用另一隻手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姐不要管我,您的脖子還流著血呢!”
沈月華沒有說話,從袖口裏取出一個錦囊,裏麵有不少各種藥丸。
她把赤色藥丸塞進秦婉嘴裏,蹙眉道:“別說話,這是止疼丸,你的傷更重。”更何況,秦婉是為了救自己受的傷。沈月華不會忘記她衝上去的那一刹,以命換命,那種震撼簡直刻骨。
“我幫你包紮。”許鳴撕下一塊衣襟。
沈月華後退,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不用。”她解下自己腰間的絲絛,在脖子上隨意打了個結,後續處理一定要盡快回披霞殿。
看著她疼得緊緊擰起的眉尖,許鳴的心也好像被攪了起來。
沈月華把秦婉護在身後,福了福身子:“多謝殿下救命之恩,臣女他日一定會奉上謝禮。”說罷,她忍著痛轉身向披霞殿走去。走了會兒,她咬了咬牙,扭頭道:“殿下不必跟著。”
許鳴道:“我送你回去。”
“拐過這道牆就是禦徑,屆時宮女太監會很多,臣女不會再有危險。”
但許鳴知道她還會再遇襲,說不定哪個低頭走過的太監拂塵裏就會出現一把匕首。他下的殺令,卻逐漸侵蝕著他的信念,最後後悔得難以自抑。起碼隻要他跟在她身後,大梁的探子們就不會再動手。
沈月華見許鳴也不說話,固執地跟著自己,沒奈何,隻好加快步伐。
路過的宮女太監都紛紛避開,沒人敢光明正大地看。許鳴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卑微過,究竟是何時呢?何時對前麵那個倔強高傲的女子產生了如此頑固的情愫?
說不清,想不透,道不明。
或許是初見時的那一抹驚豔?還是之後長達月餘關注和揣摩?偷偷的窺視?他向來是心細如塵的人,既然想以沈月華為突破口打擊顧呈瑜在大陳的勢力,那就要事無巨細地了解她的所有。
所有?不盡然,她總是有與眾不同讓他驚訝的地方。
超神的醫術,冷傲的性子,還有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善良,最妙的是,她敢想敢做,聰慧高潔得猶如那天際不可觸摸的皎月,讓他不知何時起了想要征服的心思。下了殺令去引出大齊勢力的同時,他就覺得不對勁,那種擔憂和悔意像是黑夜中的一星火種,一點一點地擴大,直到把他深藏的感情燃起熊熊烈火,也將他的信念全線擊潰。
簡直潰不成軍。
因為心思紛亂複雜,許鳴沒有注意到,一道垂花門的門縫裏暗藏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沈月華,從頭到尾,即使許鳴不出現,他也會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下沈月華。但他一直在懷疑秦婉,這個身懷武功的女子,想知道她會不會露出破綻。
京城的沈府內,沈天賜慢慢地研墨,打算給蕭天新一輪的指示。
手邊放著蕭天給他的信函,他總覺得事情已經逐漸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以前隻是屬下和屬下之間的較量,現在許鳴居然插手這麼多,該不該告訴顧呈瑜?不行,不能說,顧呈瑜既然給不了沈月華唯一,那就不要讓沈月華深陷太多。
他的姐姐,他會拚盡全力去保護!
沈天賜燒掉信函,目光堅定地看向窗外,已經是黃昏了……
“撲棱棱!”
一隻潔白的信鴿從大陳京城飛起,融入藍天白雲,徑直飛往大齊。蕭天有一個連沈天賜都不知道的任務,隻要是關於沈月華的近況,一定要全部稟告給顧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