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火閃耀,照亮了一室的火紅。牆上門上都貼著大紅的囍字,空氣中傳來慶賀的聲響。
一個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坐在床上,手中緊緊拽著紅綢,潔白無暇的麵龐上浮現出一抹羞意。秦琬黎目光向下,看著自己腳上的繡花鞋,心中升起一絲緊張。
她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曾經她以為自己一輩子會就這麼過了,雖是伯府嫡女,卻絲毫不受寵。若是談親事,有個這樣的娘家,別人也看不上她吧?可是如今,她卻嫁給了清遠侯府嫡子。誰不知道蘇策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已是三品大員,京中有閨女待嫁的可都盯著他呢,卻被自己搶了先。
想起曾經給她下過絆子的秦琬茹,秦琬黎臉上浮現出冷笑。
當初蠻族使者來京,她的庶弟秦江楓帶著大楚貴族子弟贏了蹴鞠,皇帝龍顏大悅,等蠻族使者離京之後,便將所有的參賽人員叫至禦前,進行封賞。
秦江楓拒絕了其他賞賜,反倒是在禦前狀告了秦琬茹的生母黃姨娘。礙於孝道,他沒辦法告常寧伯寵妾滅妻,害死原配嫡妻跟其他妾室,但是告父親一個小妾,雖然有些不合規矩,卻也是可行的。
皇帝對常寧伯府的荒唐早有耳聞,隻是常寧伯祖上有功,本朝又無實權,也不好逼迫太過,畢竟常寧伯除了後院亂一點也沒什麼大罪——後宅之事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家家戶戶都有些肮髒,皇帝也不可能一直盯著朝臣的後院,所以對於黃姨娘所犯之事,皇帝是一點都不知道。
隻是既然秦江楓在禦前提出了請求,他又金口玉言說要答應人家的要求,此時自然不好改口,遂下令讓人徹查。
這一查便查出事來了。
黃姨娘不僅迫害其他姨娘,甚至在嫡妻生產之時買通穩婆要害其性命,虧得秦琬黎命大才能留了下來。這些年來,在府中宛如女主人,管家也就罷了,竟也敢拿著常寧伯的名號包攬訴訟,為人做主。常寧伯寵信她,耳根子又軟,便被她生生瞞了去。
秦琬黎見時機已到,便將黃姨娘挪用主母嫁妝的事情捅了出來,罪上加罪。
皇帝自出生以來,也算是見過許多隱私事兒的人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膽大妄為的妾室,當即下令將黃姨娘杖斃。常寧伯管家無方,罰俸一年,禁足半年。
常寧伯吃驚於黃姨娘竟然是個如此心狠手辣的毒蠍婦人,卻更怨恨將此事捅出來的秦江楓與秦琬黎,既讓他失去愛妾,又讓他成為滿京城的笑話,遂整天的打罵這兩人。
秦老太太已經過世,沒人能夠管得了秦伯爺。楊氏勸不了他,隻能將首輔府的姑母秦氏請了來。
秦氏見了兩個孩子的慘狀,也是大怒,將秦伯爺狠狠斥責了一番,孩子如今年紀也大了,怎麼能他們出氣?那黃姨娘自己做了錯事罪孽深重,才被陛下下令杖斃。你如此做,是對陛下的聖旨不滿嗎?你非得為了這麼一個人將整個常寧伯府賠進去?不過是個小妾而已,憑你的身份,還有什麼樣的妾室找不到?何苦為難兩個孩子?你如今年紀也不輕了,可就隻有楓兒一個兒子,以後可是要靠他養老的。黎兒怎麼也是你唯一的嫡出,又是姑娘家,怎麼經得起你這麼打?以後可要怎麼找婆家?
如此一來,常寧伯消停了,他也是被秦氏的話嚇著了。年近不惑卻沒個嫡子傍身,真是想想就覺得人生艱難。於是也不去小妾那裏了,每日裏跟楊氏相敬如賓,倒也和諧了幾分。
隻是這樣一來,常寧伯府的名聲卻是越發敗壞了,若不是遇到蘇策,隻怕秦琬黎當真要當老姑娘了。秦琬茹更慘,有個那樣心狠手辣的生母,自己又是庶女,雖有常寧伯護著,卻也是沒人嘉願意要的,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沒聽到什麼風聲。
秦琬黎大仇得報心願得償,又嫁得良人,自然是心滿意足,整個人都帶上幾分喜氣。
“吱呀——”一聲門開了,細微的聲響讓秦琬黎忍不住的心顫了顫,抬頭一望,卻是一身淺藍繡蘭花圓領褙子的蘇綰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臉上帶笑,身後跟著一個身著青色布衣短打端著托盤的丫鬟。
“聽說嫂子今日都沒怎麼吃過東西,我便讓人做了些糕點送來。”蘇綰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笑眯眯道:“嫂子別嫌我煩才好。”
“怎麼會呢?”秦琬黎正處於緊張的狀態,巴不得能有人陪著自己呢,更何況來的人又是頗為投緣的蘇綰,當即笑道:“你這樣說我可是當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