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尚滿臉絡腮胡子,髒乎乎黏成一團,身上的僧袍也破爛不堪,好像撕扯了無數次的破布,整個人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瘋癲和尚。
這樣的瘋癲和尚突然出現在路邊,一般人都會當錯沒看見,繞開來走,藍葉與肖渝舟卻停下了腳步。
歌聲起到歌聲歇,和尚自遠處來,轉眼就到了近前,這便是不俗的功力。
而他就那樣懶懶地躺在後方的碎岩上,讓藍葉與肖渝舟立刻察覺到了他的位置,然而奇怪的是,他們卻無法感知到他的氣息。
明明知道他在那裏,可細細探去,眼前躺著的似乎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沒有生命。
就好像天人合一。
於是二人恭敬地抱拳道,“晚輩見過大師。”
人界中,有一處地方名叫南山。
南山不是山,是座寺。
南山寺裏的人,叫做僧。
藍葉原來的世界裏也有僧,那裏的僧信奉佛陀教義,修行佛陀教法。可這裏的僧修的卻是道,與所有修煉者一樣的天道。
同樣是天道,南山寺的僧練的卻是苦。
南山苦行僧,人數稀少,修行殘酷,卻是人族修煉界中的頂尖存在。南山寺也是僅次於雪域天府的人界修煉聖地。
人界的和尚隻會出自那裏,絕無自立門戶的可能。
眼前的瘋和尚修為深不可測,自然是南山的人。
隻是,他怎麼看,都不像是苦行僧,反而與藍葉原來認知裏的和尚有些相似。
而他之前唱的歌,也與南山的信奉有很大的背離,若是被別人聽見了,隻能認為他確實瘋了。
肖渝舟其實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施過一禮後便想轉身離去。
可藍葉不這麼認為。
她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很久,幾乎已經忘記了原來世界的全部認知,徹底融入了這個地方,但是她的靈魂不屬於這裏。
她不懂佛法,就算了解也隻有一點點皮毛,但她知道那個世界的僧應該是什麼樣子。
瘋和尚在別人眼裏是瘋的,他放棄了苦行,做了閑士。他白日遊青山,夜歸岩下睡;他快哉何所依,靜若秋江水。
他是苦行僧中的異類。
藍葉向他走進,又是深深一禮,“晚輩藍葉,請教大師法號?”
瘋和尚看了她一眼,“法號?我在青峰嶺,便叫青峰子。”
他的眼神看似渾濁,深處卻是一片清明,仿佛早已大徹大悟。
藍葉沒有見過南山的其他苦行僧,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模樣,隻是眼前的僧人讓她由衷的生出一分親近來。
瘋和尚似乎對她也很有興趣,他問道,“何處來?”
藍葉張口便要回答,話到嘴邊卻突然被咽了回去。
這和尚難道也是穿越過來的?問題怎麼這麼熟悉?
藍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
青峰子似乎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
藍葉緩緩道,“自花開處來。”
青峰子神情突然一變,眼中渾濁盡去,緊接著問道,“何處去?”
“往花落處去。”
和尚緩緩閉起了眼,喃喃道,“花開處來,花落處去……”
反複念了幾遍,青峰子突然大笑起來,隨後便無端消失了蹤影。
藍葉被嚇了一跳,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晌,她回頭問肖渝舟,“你見過南山僧人麼?”
肖渝舟道,“見過。”
“他們什麼樣?”
肖渝舟頓了一下,“不像他這樣瘋,也不如他那樣強。”
藍葉心中卻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個念頭,或許青峰子那樣強,正是因為他這樣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