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默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一個龐大的實驗室。
但他看不清實驗室的其他地方，隻能愣愣地看著站在實驗室最中央的高台上的兩個年輕科學家，和他們身邊巨大的、繞慢電線的金屬球。
這種感覺很怪異。四周忙碌行走的科學家們和各色各樣的古怪機器，都像是被壓進了水裏，透過水麵，他們的身形和聲音都模糊不堪，隻能看見無數塊混亂的油畫色斑在擠來擠去。
高台上的三位夢的主角，則異常的清晰。他們大概離雲默有五十多米遠，如此遠的距離，微微有些近視的雲默看不清兩位科學家的臉，隻能模糊地看清一片研究服白斑和黑發，其中一人戴著一副無色的眼鏡。
而那個金屬巨蛋，大概有兩層樓一般高，似乎密密麻麻纏著電線，看起來像是被毛線緊緊包裹的鴕鳥蛋。
半晌，戴眼鏡的科學家說話了。
“天際計劃有什麼新消息嗎，我親愛的智腦女士。”
這句話說出來，就像雲默耳朵上戴著耳麥，而那個科學家是貼著麥克風說話一樣，讓雲默聽得清清楚楚。
隨後響起一個沒有感情的電腦合成女音，“令狐先生，至今沒有任何進展。”
雲默猜這個肯定是那個金屬蛋發出來的。
那個叫令狐的科學家笑了一聲，扭頭對身邊那人道：“袁方，開啟大屏幕。”
那名叫“袁方”的科學家慢慢踱步的高台左方，似乎按下了什麼按鈕，同時，他們身後一個巨大的顯示屏猛地亮了起來，它發出的暗藍色的光不留痕跡地蓋過了高台下繁亂的色斑們。
“令狐先生，”合成女音在令狐準備去按按鈕時，小心地說，“您確定……”令狐輕輕抬起一隻手，打斷了她的話，合成女音也乖乖地消失了。巨大的屏幕幾乎占據了雲默視野的一半大小，就算他是個啤酒瓶近視，也能清楚地看見屏幕正在慢慢亮起。在屏幕由暗藍色蛻變為明亮的晶藍色時，令狐笑著回應道，“嗬嗬，我還是很喜歡大屏幕的。”
或許是幻覺吧，雲默居然能感覺到，那個令狐好像不經意地向他這裏瞥了一眼。
“來吧，讓我們看看特工組的行動，”令狐吩咐道，“顯示他們的成果數據吧。順便，看看曆史。”
金屬蛋遲疑了一會兒，身上的電線微微顫動，似乎有兩道微弱的目光從蛋身上的一個細縫裏飄出來，輕輕包圍著令狐，細細地打量著他。最終，屏幕上還是忽然竄出來密密麻麻的數據。袁方則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夢裏幻覺就這麼多嗎？雲默又似乎聽到一聲可憐的輕歎，這聲輕歎聲音非常細小，似乎是在竭力壓製不讓令狐聽到。
而那屏幕上的字，雖然清清楚楚大大方方地排列在那兒，但雲默一個也看不懂。那好像是另外一種文明的古文字，幾乎全部是由柔美的曲線和淡淡的點構成的。每一行似乎都是一筆寫下來的。這些字雖然豪氣不足，但是讓人看著有說不出的的舒服感。
“哦？智腦女士，不錯啊，居然學會了我們古雅克文字的連筆寫法，看著真是舒服啊……”令狐慢慢伸了個懶腰，側臉，觀賞著積蓄著冷光的金屬蛋優美的外殼曲線，“不過……最近我忽然迷上了我的母語漢字，我們這次還是用漢字顯示吧，讓我懷舊一下。
“用什麼字體好呢？嗯……好，我喜歡宋體，加粗，再加個下斜線，智腦女士，這個應該難不倒你吧？”
金屬蛋又顫動起來，合成女音默默地嗡嗡響著，似是一顆低垂的頭顱。目光又透了出來，不過這次根本沒敢近令狐的身，剛出來，似乎就得到了答案，又畏懼地縮了回去。最終，嗡嗡聲消失了，古雅克文不情願地一個一個退了下去，漢字也一樣唉聲歎氣地擠了上來。
“袁方，你跟我三年之久，幫我完成了不少研究，今日也該給你分享一下我古雅克科學會的中央機密了。”
“承蒙大人厚愛，袁方不勝感激。”袁方依舊杵在原地。
終於，整個屏幕都被擠滿了，像是一群暴露在廣場上的罪犯，那些漢字不安地貼在屏幕上，接受某個看不見的人的檢閱。那個人就是意識混沌的雲默。
“1999年1月19日淩晨8時16分25秒，環球隱形衛星X－1239號進行當天的第8次全球磁場搜索，發現地球表麵有一處異常，在進行仔細搜索時，忽然被一股異常猛烈的磁風暴擊毀。X－1239號工作人員在衛星墜毀前使衛星殘骸在高空進入異次元，並發送以下信息至總部：‘地點：亞洲，中國，b省，a縣。異常：兩處地點磁場錯亂……’本次事件沒有引起當地居民注意。X－1239號全體人員壯烈殉職。”
“呃，這些貌似有些繁瑣嘛——一艘衛星逛大街的時候被揍了，被揍扁之前它往家裏發了封電報——正所謂家書抵萬金。”令狐緩緩抬頭，屏幕的藍光湧了過來，而他的身影像是末日時唯一的孤島，“袁方，你怎麼看？”
袁方托腮，“以我跟大人多年的經驗，這衛星X－1239號，它的人品值是負數。”
令狐笑了，扭頭看著袁方被藍光淹沒的臉，“哈，袁方，我就喜歡你這種幽默感。下一條。”
“8時18分18秒，與X－1239號距離較近的X－1240號趕到事發地點進行檢測，由於準備不當，又被同一地麵目標發射的電磁風暴擊毀。”
令狐又問，“一艘衛星逛大街的時候被揍了，另一艘衛星原路而來，又被同一個人揍了，神奇的是居然沒有引起路人圍觀。袁方，這個你又怎麼看？”
袁方沒有放下托腮的手，“大人，依我看，這X－1240號的人品值和智力值皆為負數。”
“很好。”令狐一揮手，“下一條。”
“8時23分46秒，八艘高級武裝飛船趕到事發地點，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
“8時40分，古雅克科學會進入警戒狀態，治安部發動大量人員秘密監視a縣。
“1999年1月19日14時，最高領導人亞當緊急召開決策會議，會議決定，由科學院研究這一事件的起因。”
“兄弟被揍了，大哥召開小弟代表大會商量怎麼辦。袁方，你怎麼看？”
“大人，”袁方沉思甚久，終於抬頭，“此事表明，這毀滅兩艘衛星之物，乃欺軟怕硬之惡徒，應當將之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