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嚴良在駱聞小區外的馬路上停好車。他拿起一袋東西下車,站在原地張望了一陣,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站在樹蔭下的一個男人,這人有個很大的特點,他出門在外總喜歡斜挎著一個單肩包。
兩人都望見了彼此,露出會心的微笑,同時走上前。
嚴良用力地握住駱聞的手,道:“好久好久不見了!”
駱聞微笑著寒暄:“你這幾年怎麼樣?”
“還不錯,我在浙大當老師,日子比過去輕鬆了很多。你呢?聽說在做生意,想必也過得不錯吧?”
駱聞笑道:“還行,我和你一樣,也想過點輕鬆的日子。”
“不過我看到你,一點都看不出已經下海的樣子,你看起來還是那個駱法醫。”
“是嗎?哪裏像?”
“你的裝扮,”嚴良指了指他的包,“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去省廳開會,那時你就背著個單肩包,後來辦案中看到你,你還是背個單肩包,我問你怎麼老背個包,你說是職業習慣,每次去現場都得帶著個包,裝各種工具,以至於平時生活裏,也習慣性地背個單肩包。看來你這職業病是改不了了。”
駱聞笑了起來:“是嗎,我倒沒注意,看來職業病也是種頑疾。”
嚴良道:“這次我們能見麵,實屬巧合。幸虧你花三百買了條土狗,結果警察找到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會在杭市。五年前我辭職後,本想找你聚聚,但那時你還是法醫,我嘛,因為那件事,我特別不想再和警察有瓜葛,所以放棄了。後來我不知道你也有一天會辭職。”
“這次警察來找過我,你怎麼會知道的?”
“趙鐵民找我閑聊時說起的。趙鐵民你應該知道的吧——”
“聽過這名字,我還當法醫那會兒他好像是……杭市的刑偵支隊長?”
“對,現在還是。他說城西出了起命案,他調查卷宗時,注意到了你的名字,一驗證,果然是你,這不,他就告訴我了。”駱聞心中泛起一層警惕,不過他看嚴良坦率真誠的表情,不帶任何試探的意味,並且他深信,如果警方真的懷疑到他,根本用不著讓嚴良來試探他,而是對他進行有針對性的調查了,遂又放寬心,道:“現在你還參與辦案嗎?”
“我?”嚴良笑了笑,“一方麵我自己不想再過那種生活。另一方麵,如果我想參與辦案,你覺得那次事情後,警察還會放心讓我參與嗎?”
“你的那次事情——”駱聞低下頭,“對於你的做法,我個人保留意見。”
嚴良不以為意地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反對的。你總是說,無論什麼理由的犯罪都是可恥的,不過我至今都不後悔當時的做法。嗬嗬,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先去你家把東西放下。”
“什麼東西?”
嚴良伸手示意手裏的大塑料袋:“好久不見,我琢磨著給你買點什麼見麵禮。可你一不抽煙,二不喝酒,比我還無趣。我至少還經常在家喝點小酒呢。我想到你剛買了條小土狗,考慮到你一定沒有養寵物經驗,所以就去買了些狗糧和狗零食,哈哈。”
“這……”駱聞有些難為情,低頭道,“我倒沒為你準備什麼。”
“嗬嗬,開個玩笑,不用這麼正經,我隻不過剛剛開車路過一家寵物商店,臨時想起來的。”
駱聞點點頭:“好吧,不過我家沒什麼可招待你的,我隻能待會兒好好請你吃一頓彌補了。”
兩人走進小區,嚴良打量著小區裏的環境,道:“這地段,這樓盤,不便宜吧?”
“還可以,我辭職後,來杭市的單位安頓好後買的,那時一萬七八的樣子。現在嘛,也許兩萬多,我不太清楚,中介公司總是打我電話,很煩。”
“全款買的?”嚴良笑著瞥他一眼。
駱聞低頭應了句:“嗯。”他不是個看重錢的人,所以從來不願在他人麵前表現出他很有錢的樣子。
直到進了駱聞的房子,嚴良吃驚地站在原地:“這就是你的房子?”他看著整整一百多平的大戶型新房,光房價就值兩百多萬了,可這裏的裝修,包括家具電器估計隻需兩萬塊全搞定。地上隨便地拖著網線,客廳裏還有條小土狗,看著髒兮兮的,見兩人進屋,圍著他們轉,附近還有一些屎尿,房子更顯髒亂。
駱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裝修稍微簡單了點。”
“這是簡單嗎?”嚴良笑了起來,“這根本是簡陋。你自己隨便找幾個人裝的吧?”
被嚴良一眼看穿,駱聞更覺尷尬:“我不太懂這些門道,反正就一個人住,簡單布置了下而已。”
這時,嚴良注意到了牆上唯一的裝飾物——駱聞的一家合照。
照片中一家三口站在一棵開滿花的樹下,朝著相框外開心地笑著。
嚴良唏噓了一聲,他沒再繼續嘲笑駱聞裝修的簡陋,他多年一個人住,生活上自然就不太講究。他是嚴良見過的最好的法醫,像他這樣的人,把精力都花到了他的專業工作中,對生活品質從來沒什麼追求。
嚴良望著照片,抿了抿嘴,微感歉意地看著他:“還沒找到?”
駱聞背過身去,低聲說了句:“八年了,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空氣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嚴良咳嗽了聲,打破尷尬,注意力轉到了小土狗身上,拿出袋子裏的狗零食,拆開一包膠皮骨,扔了一根給狗,小土狗咬起骨頭就跑到一旁啃起來。嚴良笑道:“瞧,這狗很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