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雙魚睡了七天七夜。
此次卻不同往常,她身上被鬼銀鞭造就的傷處一直未好,血肉外翻,膿水外流,外麵的一層血肉已經泛白,身上高燒不退。整個人每日汗如雨下。
鬼麵人卻無能為力。
現今已不能稱他為鬼麵人,因他已揭下麵具,約莫四十出頭的模樣,雙眉濃重正直,精神抖擻,威風堂堂。此時,他正凝重的看著床上的寒雙魚,而床沿上則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女子一身素衫,眉眼之間同男子有七分相像,她麵上冷淡,口中卻帶著擔憂道:“父親,她似中了毒。”
鬼麵人,亦可稱為韓繼。
韓繼為寒雙魚請了穀中最好的大夫,用了十幾種法子,寒雙魚的情況毫無一絲好轉,仍舊如此不斷惡化下去。若不是中毒,怕是也不會出現此等狀況。
韓繼知曉,他的嗓子粗啞難聽,道:“什麼毒?”
那女子便是韓繼的女兒,韓良。
韓良將寒雙魚的被角掖了掖,才起身對著韓繼道:“父親,這毒許是未亡夫人下的,她的毒我之前解過幾次,隻不過這次的更加猛烈,且繁雜難解。”
韓繼目光一沉,聲音夾了些冷意道:“未亡?!”
韓良有些擔憂父親,便道:“父親,未亡夫人想來也不知雙魚同我們的幹係,父親莫要生怒!”
韓繼微合雙目,痛惜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魚兒若是曾經落入未亡的手中,你可知曉她會受些什麼?”
韓良一怔,往常冷淡如水的臉上也現了絲絲不忍和心疼,她何嚐不知,未亡夫人的那些手段,旁人不知,她確是知曉的一清二楚。
因著每年路過亡人穀時,她便會瞧見許多,些許她救得,些許她救不得。她尊她為姨母,卻是萬萬不敢恭維她的心性和德行。
她求過,勸過,卻隻換來未亡夫人的岑冷的一句,“良丫頭,你不知曉,這世間太多人有病,我自是要為他們治治這纏身之病。”
從那之後,韓良便再也不曾去過亡人穀。
江湖中人皆道:“亡人穀中未亡人,未亡且先亡未人。”
依寒雙魚如今身上的毒來說,這世間能解的隻有未亡夫人一人。連著這江湖中久負盛名的雲塵,怕是也無能為力。
江湖中的毒和醫,唯未亡婦人可稱首。
韓良知曉,韓繼也知曉,但韓繼確是不願去求未亡的。
但如今別無它法。
韓良看了一眼倔強的父親,又望了望床上沉睡昏迷的寒雙魚,微微曲了曲膝,道:“父親,我去同姨母說說。”
韓繼沉默示之,不置可否。
韓良大略了解了父親的意思,她提裙便出了房內。
待韓良走遠了,韓繼才轉過身來,眼中帶了些慈愛,靜靜看著寒雙魚,看了半響,腦海中突回憶起以往的片段,他的臉色漸漸沉下,目光也變得森冷嚴寒。
他抬頭望了望天,聲音如沙礫般喑啞幹澀,“大哥,你可見到了?你的女兒同你一般敢想敢做,不畏強權,不懼艱險,她的性子尤為像你,卻也尤為不像你······咳咳······”
韓繼說著眼角便擠出一滴眼淚,嗓子突然嗆到,胸腔震動,猛咳起來。咳了許久,他身子站立不穩,便順勢扶著身側的方桌,緩緩坐了下來,待平複呼吸後,他又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寒雙魚道:“大哥,我終究是沒護好魚兒······”
這邊韓良剛出了穀內,便碰著匆匆趕回來的成煉。成煉瞧著韓良要往亡人穀的方向而去,他便緊忙趕了上來拽住韓良的衣袖道:“良兒,我聽說師父救了一人回來?”
韓良抬頭看了成煉一眼,淡淡道:“是,是我們今後的主子!”
說罷,韓良便錯過成煉緊忙趕向亡人穀,甚至連正眼都未瞧成煉一眼。成煉對於韓良的冷淡態度憤怒不已,他手指緊握成圈,“咯咯”作響,他淩厲的眉尾飛揚,雙目決絕,望著遼遠的前方。待過了半響,他才緩緩收回目光,麵上恢複常色,整了整衣衫,向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