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二十一年一月,南梁皇後蘇氏病重不治,殯歸九天,南梁帝蕭衍悲痛至極,大行國喪三月,都城白帝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之間。同年二月,邊境大亂,北冥趁帝悲痛之餘趁隙而入,大舉進攻南梁北境,不逾一月,北麵已攻取赤誠關,西麵渡過白水江,兩麵夾擊,直抵要塞之地雍居關。
帝衍怒,立即委派白起二十萬大軍從抵達庸居關內鎮守北疆,奪取失地,而後又任護國大將軍葉戎為大司馬將,鎮守東境,以防李唐趁機偷襲。
一時之間,南梁舉國上下,無不人人惶恐,居安思危。
此刻,身在邊境的百姓因北冥蠻人的肆意掠奪和鐵蹄踐踏苦不堪言。幾萬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哀嚎遍野。而身處北冥與南梁交通要塞的赤誠關,已不見往日繁榮,隻遠遠瞧得見城牆之上的赤金北冥帆旗迎風飄蕩,獵獵作響,恍若哀鳴。
軍旗下是破碎的赤誠關,關內百姓家家閉戶,往日熱鬧的街市如今荒涼一片,青石板路滿是黃灰,許多門戶高牆頹敗,半截被炮火打飛,半截瑟瑟的立在風中。
此時,那半截牆下萎縮著一人,那人灰白頭發,衣衫襤褸,一截破爛的灰布隨意的蒙著眼睛,已瞧不出原來的顏色,黑的有些發紫。他全身被一件灰袍遮得嚴嚴實實,但若細細看去,便能瞧見他露出寬大破袍的一截手臂,瘦骨嶙峋,黑痂遍布。他此時盤著細長的腿,仰著黑臉探進灰黃的陽光裏,幹澀的雙唇蠕動,仿佛要說些什麼,又仿佛要接莫須有的雨水。
齊北莫打馬在這街上走的時候便是瞧見這個人,他盯著那人半晌,眸色深沉,瞧不出情緒。
此時,齊北莫身邊的千戶上前道:“將軍,這人是赤誠關這有名的乞丐,是個瞎的,還是個傻的。”
“何時的乞丐?”
千戶對於乞丐的情況並不了解,估摸著道:“這個······好像是一年前?或者七個月前?”
齊北莫掃了千戶一眼,冷哼一聲道:“連赤誠關的情況都未摸清,下去領罰!”
千戶不敢露出苦色,認栽道:“是!”
齊北莫對於白帝的情況自然了解的很,葉家也同他通了氣,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人竟讓那女人折磨成這個樣子,與死人有何區別。不知為何,他竟在此刻對她生了憐憫之意,傻了嗎?若是一不小心沒了,自個為她尋個地方葬了也是仁至義盡。
他如是想著便翻身下馬,走上前去,蹲在寒雙魚的腳下,輕聲問道:“你可還好?”
寒雙魚似是沒聽到來人說話一般,將頭低下,呼吸重了起來。齊北莫想要推一推寒雙魚,卻發現自個著實是沒地方下手,便又問道:“寒雙魚,你怎麼樣?”
又過了良久,在齊北莫以為她怕是死過去時,她才微微抬了頭,聲音如沙,老態龍鍾,冷澀難聽,“你怎麼知道是我?”
齊北莫看不到她的眼睛,卻能聽出她話中的譏諷之意,他眼簾垂下,眸光一閃便瞧見寒雙魚的脖頸,幹枯如樹枝,仿佛百歲的老人。
他目光露出駭意,身子不由自主的站起,心中竟沒來由有些發慌。
寒雙魚桀桀笑了聲,仿佛常年身處地獄的冥鬼,掙紮著要爬上人的脊梁,吞噬人的性命。齊北莫眼神複雜的看著寒雙魚,心中不免有些悚然。
被折磨成如此模樣,還能活著的,天下怕是沒幾個。
轉而他沉吟片刻道:“我會為你收屍。”
寒雙魚聽罷他這句話,扯了扯嘴角,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齊北莫看了寒雙魚一眼,突然有些不想和她呆在一處,轉身有些急切的翻上馬背,調轉馬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架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