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家,為了生活,羅明還是找了一份維持生計的工作。在一家食品公司做業務,每天帶著公司的各種食品,例如餅幹。巧克力之類的東西滿大街做業務。
晚上,為對抗噪音,羅明會關嚴窗子,放一張舒緩的音樂,把顫抖的尖音調到讓耳膜麻木的高度,疲倦的時候,就趴在陽台上,看著呼嘯而過的車流,安靜的抽一隻煙。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羅明也回歸了主流社會,開始了和一個女子的交往,偶爾的晚上女子打電話過來,羅明這邊電話裏的聲音總是很嘈雜。高架橋上的車流,雨點劈裏啪啦。音箱裏放著優美的音樂,女子說:你給自己搭了一個演唱會的舞台嗎?
羅明偶爾換一張CD,放流水一樣愛爾蘭風笛給她聽,羅明和女子的對話,斷斷續續。從童年的小傷疤,喜歡的書,直至理想。一路講起。不知道哪兒來的這麼多話要講給對方聽。
唯獨不談家庭和工作。因為那是兩人生活裏最重要的現實和內容。
半年後的某天,是春天的黃昏,門外突然傳過敲門聲。作為男人的羅明,孤苦伶仃守護著自己的小家,突聞敲門聲,一路跑過去開門,門打開後,刺眼的西下陽光照耀空蕩蕩的走廊,照亮陰影中女人的容顏。女人的手裏有一大束翠綠的枝葉。大朵粉白的噴香的花,原來是在樓下小販買來的梔子。那日羅明上身穿了一件問號的T恤,下身是一條牛仔褲。神情疲憊。裸足。女人把梔子別到羅明的耳頰上,羅明順勢抱上了她。女子無助的臉用力揉進羅明的肩窩裏。兩人像動物一樣糾纏著,發不出聲音。
那一夜濃香的梔子,放在廚房窗台上,用漱口杯盛了清水。在早晨起來的時候,泛出憔悴的黃色。也許是開得太縱情,已經枯萎。
羅明複製了一套鑰匙給女人,她可以隨時過來,偶爾過夜。
如果女人來吃晚飯,羅明就會去超市買蔬菜,水果,對著菜譜做她喜歡的香辣蟹和梅菜扣肉。吃完飯,女人會洗碗,打掃廚房,然後做咖啡。
放在廚房裏的小收音機播著音樂,女人會跟著音樂輕聲哼著..窗外有低低的鳥群飛過的聲音。有時候羅明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來的太快太輕易。
某日晚上房東來收房租。女人準備拿錢夾,羅明拒絕了。數了一遝現金給房東。羅明的工資所得維持著溫飽。羅明一直為自己的辛勤勞作而坦然。房東邊數錢邊說:家裏很好,真有生活味道。
送走房東,羅明關門,女人躺在床上,沉默不說話。兩人一整夜都沒有說話。羅明抽煙,在電腦上玩著,音箱裏輕聲的放著音樂,倒酒加冰塊。淩晨4點的時候,天色發白。羅明關上了電腦。
羅明走到床邊,跪下來把臉貼在女人的被子上說:這裏是我暫時寄居的地方,我像個沒有家的戲子,一路搭台演出。知道時日不多,自然明白何時收場。你不用擔心。
女人說:可是我並無心和你搭台演戲。
那你要跟著我一路走一路流離嗎。羅明微笑。
女人黯然的看著羅明。
我們都是成年人,該做什麼如何做,心裏有數。我是,你自然也是。羅明對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