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當晚吃完飯, 白蹊也未和她說過一句話。
無論白馥怎麼哄, 少年始終板著一張包公臉, 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
——真是孩子氣。
第二天除夕晚上果然見到了整年最齊全的白家人, 包括那位旅居歐洲的白三爺——她名義上的繼父。
男人無論在什麼年齡段都有其魅力所在, 白暝彥如是。
偏生著東方式的麵孔卻有著歐美男人的身材骨架, 外披深色係呢子大衣裏麵一件看起來就非常舒適的毛衣, 休閑中透出剛勁的一麵。
和他對視的瞬間,仿佛看見了北冰洋深埋海底的冰川,幽深不見底。
記憶中原主有些懼怕這位繼父, 交流的次數一個巴掌數的清。
不止她,就連親生兩個兒子白玘等估計也與這位甚少交流。一看就是個嚴肅不容妥協的人。
她走上前問好:“白叔叔。”身後兩名少年見到一年沒見兩次的父親先是眼神一亮,隨之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爸爸……”
看見三人, 白暝彥的眼神溫和了些許。
“嗯。”
除了白暝彥外, 在場的還有兩位伯伯和小姑爺。
白家的男人聚在一起聊天。
此時老管家立於白老爺子身旁提醒:“老爺,晚飯時間到了。”
兩鬢斑白的老爺子雙手拄著拐杖, 微眯的眼睛令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通知其他人入座吧。”
“是的, 老爺。”
除夕夜晚飯誰敢怠慢, 管家還沒第二次催促的時候所有的白家人都已經來到飯廳入座了。
真齊人啊——白馥點了點人數, 年輕一輩全在了……白立生、白則已、白嫚、白嫣、白穎……白嫣那小妮子還朝她眨眨眼。
白老爺子當然最後一個坐上上首。
“開飯吧。”
管家吩咐下去, 從廚房的方向不斷有仆從端著餐盤出來, 逐一放置在合適的位置。除了擺在中間少數幾盤頭菜,其餘都是單人份的份額。
小輩們一般坐在遠離中央的長桌後邊,按照年齡和輩分的排位, 白馥和兩兄弟的位置幾乎在最後麵了。
遂了白馥的願, 她可不想對著老爺子無悲無欲的褶子臉吃飯。
除夕夜的年飯非常豐盛,中餐裏最滋補最名貴幾道菜全上了。聽梅藝琳說這是老爺子的飲食嗜好。
——嘖嘖,難怪一把年紀火氣大,吃了這些東西能不上火氣燥嗎?
白家人的禮儀:餐桌上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或者說這是上流社會家族中統一的不成文規矩。
因此飯桌間非常的靜,與別人家新年熱熱鬧鬧迎明年不一樣,這個家裏死氣沉沉的。
有了物質有了名望有了權勢,就是沒有普通人家的親情和眷顧。
飯間用到一半的時候,老爺子帶頭說起了話,其他長輩跟著附和幾句。然後話題一路延伸至白家在歐洲的分公司,白馥吃得正香著突然被杯子重擱在桌麵的聲響驚了下。
——吃飯都不讓人家好好吃。
老爺子怒目而視,手掌氣得直發抖。他發作的對象自然就是左邊手的白暝彥。後者臉色平靜,不為所動。
“我說了讓你把公司的重心重新放回國內,聽不懂嗎?”白老爺子一發怒,那臉就跟京劇裏變臉猙獰的奸角一樣,就差沒有粘上小胡須吹起來。
“仗著自己在歐洲站穩腳跟就想分家了是吧?”這話由老爺子親自說出來,其他三房的長輩麵色一變。
他們的爭議在於,白老爺子老了,手伸不到那麼長,於是就想戰略性放棄歐美地區的市場,順便穩守住自己國內的地盤。畢竟現在各個世家的財力都上來了,有心想在其他傳統老家族的領域分一杯羹。
一個人無論其年輕時如何雄心壯誌,到了年老的時刻許多看法和觀點都會有所保留和懷疑。且對自己不再自信。
哪怕是當年商場上被譽為‘獵鷹’之名的白老爺子。
可他三個兒子思想明顯和他不在一條軌道上。
——你認老不代表我們沒有更大的野心。
當分歧慢慢產生裂痕時,分家勢在必行。
然而其他人隻是暗暗想著,並沒有明麵上提出來——誰先提出誰就成為靶子,盡管眾人心知肚明這一天勢必會來。
這層膜被老爺子掀開了。
如同點燃了炮仗似的,老爺子暴躁將家裏每個人數落了一遍。言語難聽、措辭不雅。
兩個兒子和小女兒和他當場吵了起來。
幾十年的小矛盾小事件全部被擺在了桌麵,被說的人皆無地自容。
“真是場鬧劇。”男人淡淡的話語響起。
在喧囂的叫嚷聲中甚是明顯,鬧得臉紅耳赤幾人回頭,隻見方才處於沉默無語的白暝彥有條不絮用餐巾擦了擦嘴部,站起來。
“父親,你剛才提的條件,我一個都不會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