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1 / 3)

從太平山下來時, 天色已暗, 維港兩岸五光十色, 她像個貴婦, 白天雍容, 夜裏妖嬈。

車子往東開, 穿過紅磡海底隧道, 來到九龍半島。

拍賣會在尖沙咀的一家酒店舉行,酒店外觀呈門字,中間主樓高聳, 通體白牆,風格歐式,門口邊界不明顯, 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遊客。

進了大堂, 還是以白色為主格調,天頂複古浮雕琳琅滿目, 酒店雖有近百年曆史, 曆經了香港的盛衰沉浮, 卻依舊珠光寶氣, 璀璨嶄新。

這不是林愛月第一次來到這家酒店, 大三時和夏朵來香港旅遊, 也是住的這裏。但不像今天,坐車來到門口,有人給她開門, 鞠躬迎她, 她男朋友站在一旁,等她上前挽住他,然後一路有人簇擁著往裏。

當時兩人拖著巨大的行李箱,從羅湖口岸過關,做了一長條地鐵,氣喘籲籲來到酒店門口,正巧有輛車也到,禮賓便自動無視了走路的她們,隻管給車裏的人獻殷勤。

今天倒是轉了風水。

有人將他們引向露台餐廳,拍賣會占了整層餐廳,在中央布置有一方高台,用以主持。

盛燁入場時,引起的反應不小,舉著相機的記者將鏡頭掃到他時,不由得抬起頭來親眼證實了下,拉著同事問:“我沒看錯吧,那是盛燁?賭場大亨盛燁?”

“還真是啊,盛家的扳指,錯不了!”

“嘖嘖,他難得來港,還不快去。”

盛燁是馬來西亞盛雲集團的掌舵人,家族勢力極深。他個人好名氣,花邊新聞不鮮,對媒體也友好。這不,三兩下便被話筒和閃光燈團團圍住,神情享盡美色。

沒一會兒,入口那邊又傳來嘩然,盛燁隱約聽到有人喊“是應紹華”,不隻他聽見了,圍著他的記者也聽見了,還有的直接棄了他過去。

應紹華的名頭,不僅是記者,盛燁也極有興趣。

盛燁看了過去,他的特助是個女人,一頭黑長直,紮著利落的高馬尾,注意到他目光所向,迅速上前彙報:“亞際董事局主席,應紹華。”

盛燁仔細瞧了陣,應紹華身邊跟了個助理,在各方人士上來搭訕前告訴他對方來路,以及擋掉了撲騰上去的記者,應紹華低調的性子,他倒是早有聽聞。

目光微側,落到挽著他的那隻小手的主人身上——是個女人,貌美自不必說,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也自帶氣場,多了種說不出的氣質。

大概是,“和外麵那些妖豔賤貨很不一樣”。

身旁高馬尾自顧喃了句:“果然人中龍鳳啊。”是說應紹華。

盛燁睨了她一眼,打趣道:“跟我相比如何?”

高馬尾昧著良心答:“當然是先生更勝一籌。”

盛燁開懷而笑,也知道她答得不誠實,卻倏忽注意到了什麼,“怎麼沒聽到你說他身邊那個女人。”

此前的介紹,可是到了“上個月剛拍拖的小蜜”、“三年前小三上位轉正”如此細致的程度。

高馬尾低眉頷首,神色歉疚,“對不起,先生,我實在從未聽說過那個女人的任何信息。”

盛燁不為難她:“罷了,不見得要知道,應紹華換的女人會少?”

“據我所知,這是應紹華第一次身邊帶著女人。”

……

拍賣會到場的有商界領袖、文化名人及各界名流,還有不少明星,派頭不小,但加了娛樂圈的人,也就跟低調沾不上邊了。

打發掉了記者,應紹華帶著愛月繼續往裏走。應紹華微偏頭,愛月正跟他耳語,“怎麼會來這樣的拍賣會?”她是說,有這麼多的媒體在。

應紹華知道她的意思,“這家拍賣行做慈善算是少有的實在,善款數額和流向全透明,幾乎不沾油水。”他頓了頓,“缺點就是老板喜歡張揚。”

愛月小聲嗤笑。

忽然間又聽到有人在喊:“——小紹。”

應紹華比愛月先回頭,身後走來一對男女,男的大了應紹華一輩的年紀,女的顯得較為年輕。應紹華見到來人,神色變得謙卑有禮,“小舅。”

雖是長輩,但應家現在他做大,小舅也不得不禮讓三分,“巧了,之前沒聽說你要來啊……這位是?”他目光落向愛月。

應紹華介紹得大方坦然:“我女朋友,小林。”

二人正麵露驚訝,應紹華又說:“家裏小舅,小嬸。”

愛月乖乖叫人:“小舅好,小嬸好。”畢竟是第一次見到她家裏人,她笑得十分靦腆。

之後簡短幾句寒暄便分別入席。宴廳裏圓桌四下分布,八人一桌,桌上布置了鮮花、酒瓶和餐點,應紹華帶著愛月落座,這才瞥見她神色有些木訥。

“寶貝,怎麼了?”

愛月回過神,輕輕一笑,“剛才小舅看我看得仔細,我是不是沒表現好?”

他也一笑,“你很好,隻是因為……”

“因為什麼?”

應紹華似笑非笑,與她對視著,眼神像是玩笑,又有些認真,“雅賢不是告訴過你了,我母親催婚。”

愛月一瞬斂了色,坐正身,“哦。”

他握著她的手勁緊了緊,佯裝凶狠,“什麼反應。”

“想娶我啊?”他默然凝她,愛月揚著下巴看向別處,“那現在單膝跪地求婚啊。”

空氣靜了片刻,眼前男人的身子微動,就要起來,愛月猛地拉住他的手讓他坐下,“哎……幹嘛,我開玩笑的……”

應紹華卻認真看住她:“要是真的現在求婚,你嫁嗎?”

愛月身子向前微傾,鎖住他深情款款的眸,“不求婚也嫁。”

這時同桌的其他人剛好過來坐下,一一與應紹華問好,他也一一將愛月與他們分別介紹。

宴廳裏坐滿人後,拍賣很快開始。主持人做了段幽默的開場,再將拍賣師請上台,二人互應搭檔,妙語連珠,不過就是想從台下的這些富賈大佬們口袋裏多撈些金。

拍品豐富多樣,名人字畫,古董花瓶,珠寶玉器,還有些非實體的廣告資源等,應紹華問愛月有沒有喜歡的,她輕輕一笑,搖搖頭。

拍品輪番上台,舉著號牌的手此起彼伏,拍賣師最後擊槌,一筆交易就此達成。

禮儀小姐再將新的展品送上台,是一隻墨玉暗紋的盒子,打開之後,一疊厚紙張嵌在裏麵,泛黃發舊,邊角翻卷,紙張上的字呈豎排,筆鋒遒勁,矯若遊龍,看得出是毛筆字。

莫非是民國時期的大家之作,愛月想。

拍賣師看了手中小卡上這拍品信息一眼,眼底極快地掠過絲淡漠,幾乎預見到了競拍結果。

但本著職業操守,他熱情洋溢地開始介紹:“第七件拍品,南清先生的作品《西城往事》原版手稿……”

話音未落,愛月不住捂嘴低呼。

南清生於晚清,在她心裏,是中國現代最偉大的作家沒有之一,其作品的多數段她能張口即來,尤其是這本《西城往事》,反複閱讀的次數不亞於《挪威的森林》。

可惜南清老先生早逝,錯過了諾獎提名,否則就沒鄰邦那位什麼事了。

應紹華注意到了,問她:“喜歡?”

台上繼續滔滔不絕:“《西城往事》出版先後有四次改版,南清老先生曾說,他最純粹的思想和感情都留在了原版手稿之中……”

“……起拍價——八萬!”

愛月趕緊搖頭:“沒有,就是有些驚訝。”

八萬不多,但她從不認為花他的錢理所應當。

“有沒有哪位朋友對——誒!17號的這位先生!——36號的這位先生!”拍賣師的音調先抑後揚,本以為這拍品會冷場,竟有兩人同時舉了牌。

愛月側眼一瞥,怔住,應紹華左手舉起,他正是那17號。

應紹華先一步舉牌,他是八萬,那36號便是十萬,他毫不猶豫再次舉牌,台上才報出“十三萬”,那邊的36號緊跟著再次舉起。

四下的目光漸漸聚往兩頭,愛月拉了拉應紹華的手,他不為所動,繼續專注舉牌。

17號和36號互不退讓,轉眼間拍價已加到了三十萬。

議論四起,這書稿算不得什麼古董寶貝,甚至對於不看書不講內涵的人就是一遝廢紙,這二人爭鋒競價得如此幹脆,甚至超過了拍品原有價值,讓人不免好奇。

愛月忍不住也往那36號看去,但那人坐得實在遠,隔著眾多人頭,她沒看到。

身旁有人竊竊私語:“那是亞際的應先生?從商多年還對一份名家書稿這麼執著,難得啊。”

“我看未必,沒看他旁邊坐的女人,長得水靈稚嫩的,氣質也文雅,像是還在讀書。”

“噢,為博紅顏一笑啊。”

一旁的記者忍不住又舉起相機,被同事當即攔下:“別拍啦,找死啊,想讓公司滾出香港啦?”

“哎……應紹華帶著個女人,還搞這麼浪漫一出,忍不住。”

“話說回來還真是漂亮啊,是哪位港姐模特啊?”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亞際未來的皇後了。”

……

拍賣師很懵,這是今晚目前他最忙的一次,嘴巴一直停不下來,“三十萬——三十三萬——三十五萬——”他腹誹,要不直接五萬遞增算了,或者十萬。

36號競到四十萬時,愛月心頭大驚,用力地握了握應紹華的手,輕輕搖頭,他側眼看她,隻勾唇淺笑,滿眼寵溺。

他再次舉牌,很快到了五十萬。

在競拍裏,整數是個坎,搶到了整點,會給對方造成一種心理壓力,停頓時間較長的情況,一般出現在整數點。

拍賣師喊完五十萬,下意識往36號看去,但那邊沒再很快舉牌。

雖然是加錢,但這形勢緊張的,拍賣師都覺得鬆了口氣,終於大喊:“五十萬一次,五十萬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