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通知登機,她無需排隊,直接從一側通道檢票——預訂這航班時已沒有經濟艙了,她心一狠,直接買了頭等艙。
因為她要盡快逃離這片土地。
愛月的座位靠窗,落座之後她就一直呆呆看著窗外,紋絲不動。
到了時間,艙門關閉,飛機開始滑行,發動機噪聲轟隆而起,一切開始倒退。直到輪胎摩擦地麵的巨響驀然消去,世界變得傾斜,所有一切都在變小,變遠。
飛機攀升極快,整座香港蟄伏腳下,像個披了金縷衣的貴婦。
飛機調轉方向,往東而去,愛月這一頭窗外隻剩下了無遠弗屆的黑暗。但金縷衣也好,黑暗也好,於她而言都不再美麗或可怖,她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她此刻的意識連泡影都不算,就是盤散沙,都不用風吹,抖一抖,就散了。
似有個重物壓著她的心髒,讓她不堪重負,甚至難受得快窒息。她逼自己冷靜下來,至少好好度過這段旅程,等到降落了,天也就亮了。
天真的會亮嗎。會不會連那亮起來的光,都是假的呢。
愛月打開包翻找眼罩,突然掉出了個什麼東西,她彎腰拾起,抬到眼前,目光滯住。
是應紹華最後扔給她的那張紙,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她為他畫的那張肖像。
“詹愛月,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鼻尖又起酸意,她咬牙忍住,重新戴上眼罩和口罩,眼淚流出來,別人看不見,她自己也看不見。
這一覺睡得意外踏實,降落前愛月沒再醒來。向東飛行,就是循著日出而去,吵醒她的不是降落前半小時的廣播提醒,而是從眼罩縫隙鑽進來的光亮。
她摘掉眼罩,入目所見,一輪金球半藏在海麵盡頭,周圍天幕都被她暈染成橘色,越往上越淡,像是漸變的裙擺。慢慢地,一道漸深的藍色橫亙空中,隔開了光亮與黑暗。
而那輪旭日終會完全升起,也會將她頭頂還處於黑暗的這方天空,完全燃亮。
愛月深吸了口氣。
再漫長的黑夜,終有盡時,夜夠深了,黎明也就近了。
……
回到家裏將近上午九點,家裏沒人在,潘允琪還在泰國,沈嫿應該去上課了。
愛月沒有讓自己停歇一會兒的打算,整理一番後立即出門。她給魏子煜打了電話,他上午沒有事情,還在家睡覺,愛月說了個離他家不遠的路口,就等在那裏。
魏子煜很快出來。
遠遠地,他看到愛月站在個自動販售機前,盯著那上麵看,但他知道她並不在認真看。
腳步聲漸近,愛月抬眼,四目相對,魏子煜心裏一驚。她雙眸裏頭沒一點光,他記得林愛月的眼睛,一向是靈動清澈的,眼前這一雙眼,讓他覺得判若兩人。
魏子煜走到她跟前,“什麼時候回到的?”
愛月沒說話。
抱著一大袋食材的沈嫿走過拐角,一眼就見到不遠處的路口站著一男一女,她都熟悉,女生突然撲進男生懷裏,嚎啕大哭,男生默然環住她後背,神情無奈而疼惜。
袋子落地,她雙手緊握成拳。
愛月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起身,聲音無比銳利清晰:“準備一下,我們去印尼找那個守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