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笑著放下手中酒盞。“好了。今晚兒上這次逛街,我找了個人來利用了你一把。你也找了個人來利用我一次,算是扯平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談什麼?這次你不怕有人聽見麼?”
“我為什麼要怕別人聽見?這家春風樓,也是你們血衣衛的一個據點吧?和血衣衛都指揮使的談話,除非是你有意為之,難道還會有人擔心泄密?”青嵐說著,表情嚴肅起來,“謝聆春,你當真要我離開朝廷麼?”
“為什麼不?我當然是認真地……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
“可是我沒有理由離開……”
“怎麼會沒有理由?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是女兒身地秘密我替你瞞了這麼久,到底還能不能瞞下去,如果瞞不下去又會如何?……還有,你不是說過向往江湖向往自由的?你還說過這些天下事自有男子操心,你隻希望縱情山水逍遙世間,這樣的話,難道不是你的真實心緒?”
這的確是她說過地話,隻不過是當初一同往湖南赴任時候的事情了,難為他還記得;然而……那時候她一味閃避不肯承擔責任,他卻是秉承聖意不斷試探,甚至要逼迫她拿出豪情壯誌來,也不見那時候說過女子男子的話;對比對比現在,真是讓人感慨萬分呢……青嵐沉默片刻,道:“其實我很奇怪你的態度。謝聆春,你現在難道不是為了陛下而留在我身邊麼?為什麼你的行事讓人如此費捉摸?我記得我留在朝中的計劃是我們三個人在蘆泉島中製定的吧?那時候你為什麼不反對我入京?”
她凝神想了片刻,“似乎你的改變就是在這兩個月開始的,不斷勸我且去逍遙……而段南羽也有近兩個月沒有消息了,是不是這裏麵有什麼關聯?”
謝聆春地睫毛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其實她真的不算很敏感,很多事情總是要過了很久才能看透,但是一旦看透便看得格外清楚……就像皇帝陛下的那句“你是朕的皇弟”,僅僅幾個字,就能讓她看明白前因後果,了解整個事件中血衣衛的立場和他的作用。現在,她又開始接近真相了麼?
他卻不願意再讓她多想什麼……至少他不忍心讓她知道魯季魯老頭對她生命倒計時地判斷,不忍心讓她去擔負更多地秘密……
“青小美人兒,”他唇角勾起懶洋洋的笑意,“你真地要想知道原因麼?告訴你也不妨……”
謝聆春站起,將青嵐舉在唇邊的酒杯截過來,慢慢啜了一口,曖昧不明地舔了舔唇角,“第一,我方才說的理由都是真的……先別著急,聽我說----第二,之所以在最近兩個月才開始反對你留在京都,是因為我血衣衛內部的原因……你是兩個月前見過何蕊珠的吧?還有其他的血衣衛各部首領,他們都反對我投靠在你門下……我當然是投靠在你門下了,你以為,在陛下麵前隱瞞你的女兒身,隱瞞你的各種秘密,又公然和你同居,還能躲得過青係的名聲麼?……嗯,他們都反對我投靠在你門下,認為對血衣衛的長遠發展不利,所以逼迫我一定要在陛下和你之間做個選擇;我不願意背叛陛下,又不願意辜負你,隻好想個折中的法子,既完了你的心願,又全了我的忠心,何樂不為?……難道你還不信麼?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青嵐悄然垂下睫毛躲開他的凝視……該死,他又在色誘她!他一定有什麼瞞著她,一定!這個狡猾的狐狸,她就說他不能夠信任,什麼都是真真假假的,雖然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那麼點道理,可是……他一定有什麼瞞著她!
謝聆春忽然又鄭重起來,“如果你肯離開朝廷,勸武青和你一起遠走高飛,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都替你做……隻要武青和你離開,不就算是逆天完成了麼?至於家國天下,朝綱政務,相信陛下不會少用了心思;而你能做的那些我也都可以做,實在不放心,就把你的計劃交給我,過上三年五載地再回來檢查……如何?上一次貢院的失火任務我不是完成得很好?”
四卷入相第一百四十一章反貪規劃
在那個飄雪的日子之後,大趙朝廷出人意料地很是平靜了些日子。然而這樣的平靜中卻還是透著詭異,仿佛暴風雨來臨之前陰沉壓抑的天空。
新京城裏的官員們一如既往地辦著公,仿佛那次龍圖閣中的衝突從來沒有出現過----事實上很多人也的確並不知道在大趙的核樞之處還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鑒於陛下的態度,這件事被嚴格地控製在了內閣的範圍之內,包括盧敦儒盧太傅在內的眾閣臣一個個三緘其口,連略知些消息的小太監們都被孫公公狠狠“教育”過,再不敢談起片言隻語。
當然這樣的“控製”並不是真的嚴格到絲毫不能外泄,私下裏最積極與外界聯係著的,反而正是幾位內閣成員……事情很明白,無論如何,大趙內閣總是要麵臨一次改寫了,究竟是誰輸誰贏,總要表表態----而這樣的表態,或者就是一生榮辱升沉的關鍵。
至於皇宮內沉默不語的那一位,大概正是在高處大睜雙目注視著這一切吧。
王英和青嵐在那日之後,都極為默契地選擇了繼續“工作”。好在五位閣臣在龍圖閣內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除非遇到要事需要幾位“會議”決定,王英和青嵐還是碰不上麵的。偶爾相遇兩回,也不過拱拱手,彼此麵笑心不笑地打個招呼而已。無論王英還是青嵐,都沒有想到過“和解”這個詞。
事情既然已經捅開,就便必然是要分個勝負了。
據說王閣老王英每日回到家中。便將自己反鎖在書房之內,運筆如風,洋洋灑灑千言萬語,寫就……每日一個“密揭”。“密揭”本是大趙皇帝賜予臣子的一項榮寵,也就是不經過外廷直接給皇帝上密奏的權力。如今大趙有這樣權力地臣子寥寥無幾,除了血衣衛因為職務的原因擁有“密奏權”之外,也就是內閣的幾人可以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