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緩步前行(2 / 3)

多了這麼個護衛,青嵐也覺得幾分尷尬。尤其是麵對武青的時候,更加找不準態度----原本就躲閃著他的目光,現在更是時常飄到不知什麼地方去……然而為了他們“征兵三十萬”的大計,隻得忍耐;強壓下落荒而逃的衝動,還要一起商量細節。

其實青嵐當時並不知道這個“護衛”會在武青和幾位鎮南軍兵士耳畔,上演那麼香豔的戲碼;那時候她早已經按照那個“護衛”的指點,和他交換了外衣後從後窗那邊跳了出去,左拐右拐,拿著長天軍的腰牌,居然在入夜之後,還混出了都督府。

而在都督府門前不遠的一條小巷裏,等著一乘小轎;待她上了轎,轎夫們一言不發地抬起就走……直到了章江門下,青嵐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謝聆春還是把他們“約會”的地點選在了城外的滕王閣!

即使已經入夜,城門關閉,他還是有辦法把門弄開,就這麼在鎮南軍和長天軍兩位都督的眼皮底下,把她帶出城去----血衣衛的這種無孔不入無所不能,簡直令人膽寒。

其實這晚並不是一個登臨觀景的好時候。

晚飯後便起了風,而當青嵐出了城門之後,更是黑雲漸聚,天上已經不見了明月----那輪千古不變照大江的明月。

而在轎子一出章江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前方樹林邊緣那盞赤紗燈。大紅,血衣衛的招牌顏色,這麼出現在黑夜中,本是極盡張揚之舉;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夜中,卻又顯得飄渺搖曳,風動葉簌之間別有一種決絕和一去不複返的蒼涼感。

青嵐撩開轎簾的手便有些顫,目光也緊隨著那燈火,一明一滅。

提著燈的,果然就是謝聆春。看見轎子過來,他也沒有上前來迎,就隻是那麼站在那裏,隻是那麼等著她,含笑望著她,漸行漸近。

還有幾丈遠的時候,青嵐止了轎;也沒有顧忌那幾個轎夫,幾步趕了過去,撲在了謝聆春的懷裏,緊緊擁抱。

謝聆春卻有些僵,似被她這樣的舉止驚住,連反應都慢了幾拍;兩隻手舉起半晌,才慢慢合攏,連著燈籠一起,將青嵐環抱住。

周圍的人,都識趣地消失不見。

烏雲愈重,月色全無;囫圇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了他們兩個。燭火明滅,風聲嗚咽,衣襟飛舞,明明是動感和聲音十足的畫麵,卻生生被兩個人演繹出一種凝固的感覺來,在這山雨欲來的夜晚,寧靜而悲愴;仿佛。那麼一擁,便是千年。

……到底還是謝聆春先開了口,“要下雨了,去樓裏好麼?”聲音極輕極柔,小心翼翼地。

青嵐鬆開手。退了一步。抬起臉來,卻是笑靨如花。半點沒有擁抱時候的那種悲涼地感覺,“不好。”難得竟是帶些嬌嗔的語調。“為什麼總是滕王閣?”

“那麼青小美人兒要去哪裏?”謝聆春的聲音也放鬆了不少,隱隱生出些笑意來。

當夜雨終於千重萬重瀟瀟灑落,兩個人已經是一葉扁舟,遊蕩在了贛江之上。

“喜歡麼?和那美人湖的夜雨景色相比如何?”謝聆春站在青嵐的身後,一隻手輕輕攏著她地長發。和她一起將目光凝在了遠處模糊地山巒----雲低水蒸,茫茫大江夜雨白煙,正好一幅水墨畫卷。

“嗯。”青嵐應了一聲,沒有回頭,“一直很喜歡蔣捷的《聽雨》,也想嚐嚐江上聽雨地滋味。”

她說的是那首著名地詞,“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詞意境果然是極佳的,可想起兩人曾經的夜雨遊湖的經曆,再說到江上聽雨,卻顯得有些無奈和悲涼了。謝聆春撫著她長發的手一頓,笑道:“你說要船,我還以為是打算和我一起私奔了,原來卻不是?!”

青嵐卻沒有回答他地調笑,半晌,低聲道:“江湖浪大,這舟太小。”

謝聆春便也沉默了。手從她的長發滑下去,撫過她的肩頭,將早先披在她身上的長衫攏緊,半呢喃地問:“風浪過了以後呢?”

青嵐向後靠在他的懷裏,目光還是落在江上的風雨間,“謝聆春,我恢複了一些記憶了。”

他摟著她的手一僵,卻隻是低低地應一聲:“嗯。”

風卷雨絲灑過來,星星點點,落在兩個人的頰邊指間,冰冷冷地寒。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青嵐也很平靜,“你安排的?”

“進裏艙好不好?外麵太冷。”他顧左右而言他。

裏艙是他早準備好地食盒點心,還有酒。他執壺為她斟酒,玉白地手仿似透明,和那杯子幾乎一體,隻襯得那酒,琥珀瑩光,未飲欲醉。

早就說好的一醉方休,然而直到此刻,她還是滴酒未沾。

“來,先幹了這一杯,這酒香味最醇,活血驅寒地效果更是極好。”他用了柔柔的語氣哄著她。

這一路行來,他經常這樣給她勸酒。早就發現,她從小練就的海量,已經慢慢退化;就算是美酒,對於她的吸引,也已經大不如從前。

魯老頭說過,這就是“冰絲纏”激化後的症狀。為了這個,在魯老頭終於能夠聯絡到謝聆春之後便是大罵青嵐,說早知她如此不知珍惜,何必當初他一力相求去挽救?本來就是絕症,不過死馬當著活馬醫,本人卻是不管不顧,什麼少動心思靜氣凝神的話都當耳旁風!所謂醫者不救該死之人,如果本人沒有求生的強烈信念,那麼就算是神醫降世,就算是填進去多少珍貴藥材,一樣都不過是糟踐罷了!

對魯老頭的怒氣,謝聆春便隻有安撫一途,青嵐早已知道“冰絲纏”的厲害,也知道靜養的重要,而隨著她病症的曝光,她身邊的飲食起居,也都已經由那個鳴鸞苑的亦陌接手;他知道亦陌做得夠好,她也很配合,端來的什麼藥都不抗拒,讓加衣就加衣,讓忌冷就忌冷,除了不可費神一項做不到以外,她表現得算是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