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和盤托出(1 / 3)

不過這些話在謝聆春口裏描述起來,卻不是短短幾句話交代完的了;血衣衛在各官員身邊幾乎都有眼線,大事小情,哪個瞞得過他的眼睛?有心要逗青嵐開心,他竟然是揀著東家長西家短排開了八卦:許多事情都是青嵐從未聽聞過的,比如某位新科進士的妓院情緣,某位官員睡覺時的習慣等等……甚至還說到端木興折了一朵菊花便被盧太傅訓斥的事情,說到王閣老秘密上書請求皇帝陛下為王湘容和青嵐指婚……

對王湘容,青嵐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聽說王家小姐現在的境況很是淒慘,也略略有些不安;若是讓她嫁過來緩一緩外麵甚囂塵上的謠言,再徐徐替她圖一個歸宿,倒也不失一個出路……不過聽說王湘容對她父親的求婚極是不滿,有誓死不嫁青嵐的說法;何況端木興也已經駁回了指婚的請求;也隻得歎息一聲,把這個驕縱而又帶些剛烈的大小姐的事情放到一邊去。

“另外還有一件事……”謝聆春狀似不經意地,“荊湖南路招討使武青將軍,近日返京。”

青嵐刹那一震,抬起頭看謝聆春,他卻又轉了話題,似乎在這個問題上並不願意多說。“至於你昏睡一天一夜的事情,我已經吩咐人不要說出去。才從宮裏出來,就玩這長睡不醒,這不是給皇帝陛下上眼藥麼?”謝聆春開玩笑似地說,“這一天一夜,除了魯老頭趁夜來過,都隻是我在照顧你呢……方才出去一趟,辛鋒寒看著我的眼睛都紅了。”

要隱瞞這點事實,對於血衣衛來講實在是簡單。在旁人眼裏,大概又是她才從宮裏回來,就急著尋歡作樂,乃至於晝夜不出?不過她也不願意讓端木興知道她睡上一天一夜的事實,要把那天夜裏他說的話都當成戲語,把波瀾都壓製在冰麵以下……

這樣想著,沒有回應謝聆春的玩笑,也沒有注意到謝聆春的長篇大論已經停頓了很久,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抬頭,便整個陷入了謝聆春溺死人的眸光之中,聽見他溫柔的聲音:“青小美人兒,你在宮中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深夜,甚至已經近乎淩晨了。

秋末冬初的風,幹燥而淩烈,在樹幹上殘存的枝葉間呼嘯著打旋兒,吹打到人身上的時候已經頗有些刺痛。

佩玉軒正房的燈火終於熄滅,兩扇欞花扇門“吱呀”一聲開啟。黯淡夜色之中,一襲紅衫如火,招招展展地出現在房間門口。

謝聆春抬眸四下裏望了望,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往他的臨時住處東廂而去。

在他身後,有鬼魅一般的暗紅人影閃過,迅疾靠近了原本遠離的正房位置,占據了院落中各個最佳防護地形,悄無聲息地湮沒在黑暗中。

而到了東廂內,謝聆春卻沒有燃燭,腳步重重地過去,衣未解袍未脫,仰頭便靠在躺椅裏。

過了片刻,床上卻傳來翻身的聲音和暗啞的呢喃:“謝聆春,等你這麼久等得都睡著了……你要睡好歹上床來睡……好好地弄那麼大的聲音,吵醒了人,卻又不言語……你到底怎麼了?”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發現了謝聆春的不妥,忙著起身,坐到他身邊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卻還是關切地看他。

“我沒事。”黑暗中隻聽見謝聆春略不耐煩的聲音,“不是說讓魯老頭兒給我送過來麼?怎麼你來了?”

“魯老頭兒去給你的小美人兒弄藥材啊。她自己不小心,又是誘心又是冰絲纏地折騰,還攪合著附子酒。卻連累得我們一個個都為她奔忙……魯老頭剛從鬆江府花重金給她買了洋人的藥材說要試探著調配,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又說不對路,這不是又跑了?”

謝聆春不語。

“其實花多少錢倒無所謂……如果她真能好起來倒也罷了,隻是冰絲纏真的能醫好麼?林家那麼多代人,沒有活得過不惑的……她這寒症又格外的重,就算你投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最後還不都是一個空?”

謝聆春冷冷地。“魯老頭號稱醫聖,他沒有放棄。自然是有希望的……”

“可魯老頭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該死的人吧?寒症還沒治,就吃上****那麼熱性的東西;又不好生將養,又愛操心……”

“你話太多了。”謝聆春忽然打斷他,“何蕊珠,東西在哪裏?”

何蕊珠遞過一個小藥丸,“魯老頭說,研磨碎了加在日常地藥粥裏吧,至於有沒有效,還要看她的造化……這麼點子東西。可是好幾條人命呢……”

“何蕊珠!”

何蕊珠吐了吐舌頭,沒有繼續說下去。那枚藥丸,是庚字部備下地解毒良丹。據說可解百毒,活死人;由於煉製和保存都極為不易,向來由專人保管,還曾經因為搶奪而傷過幾條人命;原本青縉在的時候,這藥是專為他預備著的,現在謝聆春出任都指揮使,自然由他支配。先前魯季說過此藥對“冰絲纏”無效,但現在青嵐的毒卻是混了冰絲纏和誘心兩種,毒性改變,藥物或者可以起作用也說不定。

謝聆春接過藥丸。細細收起。

“我聽說你前兒讓丁字部的人去見過陳老太醫?這次你的那個小美人的病情又打算瞞下來麼?”

謝聆春頓了一頓,慢慢答道:“上次已經透了些口風了。”

“這就對了。”何蕊珠鬆一口氣,起身尋了茶壺倒些涼茶來喝,“血衣衛是陛下的血衣衛,生殺予奪。莫非聖恩;我們大家從青郡侯的時候就都跟著你,那時候你說陛下必勝,認準了就不要回頭……偏你現在又常常瞞著陛下了,象你那個青小美人兒是男是女這麼簡單的事情你要瞞下去太困難了吧?你不怕陛下知道了雷霆震怒麼?”

謝聆春涼涼地看他一眼,黑暗中卻隻見何蕊珠姣如好女地背影。“陛下前兒親口對青嵐說。她可能是他的皇弟。”

何蕊珠一口涼茶全吞進肚子裏。噎住,“你不是說透了口風麼?沒說她的病有可能是冰絲纏?”

“正是透漏地這一點。”謝聆春陷入沉思。陛下明明知道,如果她的寒症真是冰絲纏,那麼青嵐絕不可能是皇弟的身份……可陛下卻選在了這個時候和青嵐說這些,不知道到底是出於什麼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