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致富經·一
這是鬱辭在東屏村的最後一個星期了。
她是來這裏“交流”的——為了響應教育局的號召, 去年一中和東屏中學結成了交流幫困的對子。這學期剛開學, 一中就要安排老師到東屏中學來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交流。這顯然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條件艱苦、回到一中之後也沒什麼升遷獎勵, 名額自然沒什麼意外地就落到了鬱辭的頭上。
剛畢業的大學生、新來一個學期的年輕老師、教的是語文——主課老師既不會顯得敷衍不重視、又不像理科那樣教學任務緊張、不是班主任、高一的課業還不算太繁重……綜合種種情況, 實在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鬱辭對此算是意料之中, 見學校安排了經驗豐富的同事在這一個月內給自己代課, 倒是也徹底放了心,收拾了東西就到了東屏村——職場新人麼,不管在哪都是要“髒活累活你先幹”的。
東屏中學是附近幾個村唯一的中學, 初中和高中部都有。幾個村考不上城裏學校但又不想放棄讀書的學生都在這裏上學。學校沒有宿舍,鬱辭就暫時住在校長家裏——校長是個年過五十的老太太,脾氣和藹, 聽說當年也是個大學生, 師範畢了業一門心思回到村裏來建設家鄉,很是受人尊敬。
鬱辭在東屏中學這一個月上的也是高一的語文課, 雖然進度慢了一些, 但課本和一中還是一樣的。上完今天的最後一節課、布置了作業, 鬱辭很是爽快地宣布了下課放學。
因為一些學生住的比較遠、有的甚至上下學還要翻個小山頭, 還有不少學生放了學趕著回家下地幫忙, 村裏不論中小學的放學時間通常都定得比較早。鬱辭回到有些簡陋的辦公室,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和教案,想了想又打了一大壺水,這才拎著水壺出了學校。
她沒有回校長家, 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地裏。
遠遠地, 她就看見地裏站了個挺拔又高大的身影,一身運動服雖然不是嶄新,但在這村裏多少還是透著些違和。
鬱辭走近了,才看見他拄著個鐵鍬正盯著地猛看,眼神認真得像是能看出朵花來似的。她沒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那人這才像是意識到有人來了,抬頭看了她一眼,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在她的笑裏一下子紅了臉,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這是你家的地?那個……我、我來修水渠的。”
說話好像還帶著點結巴,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緊張還是不好意思。
他這一抬頭,鬱辭居然也跟著愣了一下——這男人看著還很年輕,劍眉星目、一身的少年氣,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剛過二十、說不定比她還要小上兩歲。她到東屏村小半個月,也不是沒見過有男孩子眉清目秀,隻是常年在地裏風吹日曬,多多少少都顯得有些黝黑。這男生……鬱辭想著,忍不住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她已經是常常被誇皮膚白了,這人卻還要再比她白上一兩分,頓時就顯得他臉上可疑的紅暈越發明顯了。
“不好意思,”見他像是越來越尷尬,鬱辭莫名覺得自己像是欺負了一個大男生似的,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搖了搖頭解釋,“張校長臨時有急事,夫妻倆一起趕去鎮上了,讓我過來打個招呼。”
張校長家地裏的水渠這幾天常常漏水。夫妻倆年紀大了,修水渠的活實在是勝任不了,昨天托了鄰居、說是今天來幫忙修繕。誰知道今天中午張校長接了個電話,鎮上的親戚生了重病,夫妻倆要趕去幫忙,不得已才請暫住在家的鬱辭幫忙——其實不用幫什麼忙、她也幫不上什麼忙,隻是招呼一下、向鄰居道個謝倒幾碗水也就夠了。
“哦。”男生聽完像是稍微自在了一些,點點頭應了一聲,又低著頭去看水渠。
他不說話,氣氛一下子又有些尷尬了起來。
鬱辭見他盯著水渠猛瞧,心裏莫名地也有些緊張,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啊?”男生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她,不知道為什麼又臉紅了,一手拄著鐵鍬,一手扒了扒頭發,“那什麼……那你知道,該怎麼修水渠嗎?”
他越說聲音越小,鬱辭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不是他說來修水渠的嗎?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