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水,月色如水,沙子的眼睛似乎也有水光蕩漾。她凝視著手中的劍,劍是南越來的商人販賣的,吹發立斷,削鐵如泥。商人們說這劍極利,殺人不見血。
長生在市集上看見這把劍,就一時新鮮買來送給她。那時她持著劍笑他:“你送我把劍做什麼?我放在哪裏?”
長生四處盼顧,隨手一指:“就掛在牆上吧!”
她依言掛在牆上,總覺得礙眼,自己的房裏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把劍。
現在當她持劍在手,劍光刺痛她的眼睛,她才知道,原來這把劍竟是如此因緣。
或者上天注定她要死在長生所送的劍下吧!
她將劍架在自己的頸上,目光下意識地落到桌上那朵雪蓮花上。若是明日,長生發現了她的屍體,他會否傷心欲絕?
她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傷心便傷心吧!總有一天,長生會明白,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她握劍的手微微用力,感覺到頸上的刺痛,劍就要割進她的肌膚。便在此時,她聽見一聲幽幽的長歎。
她蹙眉,用力將劍向自己的頸上按去。她想在有人阻止她以前死去,但她的手卻被人托住了。
她睜開眼睛,便看見安開陽那明若朝陽的眼睛。
兩人默然對視,過了片刻,沙子微微一笑:“你為何要來阻止我?你不覺得我活在這個世間根本就是個禍害?”
安開陽也同樣微微一笑,“不錯,在很多人的眼中,你確實是禍害。我也並非來阻止你,我隻希望你在死前,能夠彈一首曲子給我聽。”
沙子一怔,她本以為安開陽會說一些話來打消她尋死的念頭,想不到,安開陽竟是讓她彈一首曲子。
“彈完這首曲子再死也不遲。”
沙子咬著嘴唇點頭,隻是彈一首曲子,對於她來說易如反掌。她才一點頭,手中便一輕,那把劍已經到了安開陽的手中。
沙子呆了呆,她全不曾看清安開陽是如何將那把劍奪走的。看來若是安開陽不許她死,她想死也不容易。
她坐回到繞梁琴旁,抬頭問他:“你要聽什麼曲子?”
安開陽拋給沙子一個曲譜:“就是這首曲子。”
沙子打開曲譜,是一首她不曾見過的曲子。她依著曲譜彈奏。這曲子即哀傷又蒼涼,似乎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沙子知道,這曲子她即沒見過,也沒聽過,應該是一首完全陌生的曲子。但奇怪的是,她卻又覺得這個曲子似曾相識。
她依著曲譜彈奏,竟彈奏得十分順暢,不像是第一次彈這曲子,倒像是彈過無數次了。
一曲終了,她略有些恍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琴內傳來“叭”地一聲輕響,隻見從琴旁彈出一個小小的抽屜。
沙子一怔,這抽屜是暗藏在琴底的,製作得十分精巧,雖然沙子每日都撫琴,卻從來不曾發現這琴上竟有機關。
抽屜裏放著一本薄薄的絹冊,沙子將那絹冊拿出來,打開絹冊,隻見絹冊上寫著一行字:餘本是樓蘭公主安心……
安心,是她留下來的。
百年以前,她曾經將自己囚禁在高塔之中,塔中的藏書都是為她準備的,這琴也是當年她帶入塔內的。可是,從來不曾有人提起安心最後怎樣了,她死了嗎?
她順著那絹冊上的記載看下去,於是百年前的舊事再次浮現在眼底。
安心漸覺無法控製體內的妖性。每到月圓之夜,對於鮮血的渴望就排山倒海而來。她總是覺得饑餓,無論吃多少東西都無濟於事。她知道,她需要的是血。身為公主,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她還從來不曾嚐過餓的滋味。想不到餓是如此可怕的東西,竟似比死亡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