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450公裏的海麵是一件相當單調的事情,轟鳴的發動機此時猶如搖籃曲一樣催人入睡。意大利海軍航空兵第一混成聯隊的指揮官伊拉裏奧中校昨晚可是真得沒睡好。要不是腿上隱隱作痛的傷口,他估計自己早就睡著了。無聊的他開始撥弄起了掛在胸口的幸運符,那是早上出擊前裏卡蒂將軍送他的。
就在昨晚,伊裏裏奧以為自己大限將至。英國巡洋艦的203毫米重炮打得像機關槍一樣密集,機場上遍地火光,滿天通紅,山搖地動。炮彈落在他的附近爆炸,掀起的泥土幾乎把他活埋,他感到耳膜被衝擊波震得痛痛的,五髒六腑好像被捆成一團在身體內甩來甩去。他從未感到離死亡有這麼近,每一秒鍾會這麼難熬,仿佛驚濤駭浪中的孤舟,仿佛暴風雪中的羔羊,一個念頭在哀號:幹脆來一發炮彈打中我炸死拉到算了;另外有一個念頭在抵抗:英國人你們別讓老子活下來,老子活下去一定要幹掉你們。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炮擊終於停止了。此時的伊裏裏奧已經被虛土埋了起來。他昏昏沉沉,幾乎死去。後來,島上的西班牙國民軍和意大利的陸戰隊在確認英艦遠離後終於趕了過來。他們小心翼翼地把他和他的同伴們挖出來。很不幸,不是沒一個人伊裏裏奧這樣好的運氣,不少挖出來的飛行員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而更倒黴的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士兵像守護著嬰兒一樣保護著這些飛行員。他們知道飛行員的生命可金貴著呢。
在拿破侖戰爭中,炮兵是上帝;在二次大戰中,飛行員是上帝。他們的機場設在安全的後方,有舒適的單人房、有可口的食物、有煙抽、有酒喝。如果是駐紮在法國或是西班牙,在基地的鐵絲網外還有大把大把年輕漂亮的女人想用他們的身體和飛行員們交換些什麼。可是在加那利群島,除了英國人、法國人和西班牙人民軍敞開供應的炮彈和炸彈外,一切都是缺乏的。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伊裏裏奧感到一般熱辣辣的液體流入腸胃,腸胃蘇醒過來,喚起了大腦:“這是哪裏?”
“不是天堂,你還在人間。中校,快起來吧,等著你上飛機呢!”一個聲音回答。
“你是誰?”
“萊恩中士,意大利陸戰隊醫療隊的,中校,還要不要再來點兒白蘭地?”
伊裏裏奧這才認出一張胡子拉碴的瘦臉下那套髒兮兮皺巴巴的軍服。他知道這說明自己的大腦還在正常地運作。他開始探摸自己的身體,腦袋還在,雙手健全,胸腹部都沒有受損,兩腿除了一些傷口還算正常。
“謝天謝地,我居然在那樣的炮擊下活了下來”,伊裏裏奧開始感慨。
萊恩中士把他扶起來,他感到天旋地轉,過了好一陣子才恢複平衡。這時候,他發覺他麵前站著一位將軍;海軍航空兵司令裏卡蒂。
“怎麼樣?”裏卡蒂很關心地:“好點兒了嗎?”
“謝謝,好了”,伊裏裏奧沒想到將軍會親自前來慰問,有點感動。
“聯隊長閣下,本來,以你現在的情況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寶貴的戰機不能容忍我們這樣浪費時間。總部說他們找到英國佬的運兵船了。如果你不反對,我希望你能帶領你的部下,將他們全部擊沉。現在,意大利需要你!”將軍伸出手來。他臉上負了傷,塗著大片的紅汞,腳上也纏了紗布,血從紗布裏滲出來。一個五十五歲的將軍,兩鬃有了白發,還如此鬥誌旺盛,伊裏裏奧熱血上湧。他擺脫了萊恩的攙扶,對裏卡蒂說:
“將軍,我想上帝之所以還沒有收留我是因為他認為我還沒有把足夠多的英國人送入地獄!我這就起飛。如果我有什麼不幸,將軍,聯隊部有我家的地址。你方便的話,請給我媽媽奇上一束山茱萸花。”
“我還等你回來好給你戴上上校肩章呢。孩子,別想得那麼悲觀,這是我的幸運符,現在送給你了。”
伊拉裏奧接過幸運符,重重地敬了一個禮,然後消失在了包紮站的門口--------
四個多小時後,伊拉裏奧已經端著在一架駝背魚雷機的座艙內,飛翔在馬德拉島以東330公裏的海麵上空。考慮到編隊裏航程最短的賈尼戰鬥機,伊拉裏奧的機群最多隻能在這裏停留十分鍾,如果在這短短的十分鍾內他們找不到英國人的艦隊,就不得不帶著遺憾返回蘭薩羅特島機場。
就在這時,機群左前方的一個小點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漸漸的那個黑點越來越清晰,已經有人可以認那是一架英國人的箭魚魚雷機!
“頭,那是一架沒大腳丫的箭魚!”一個響亮的聲音在機艙內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