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最後一戰,詛咒密室,噬魂亡靈
艾月青目送曲嫻開車遠去,然後急速回去,隻披了一件睡袍,就快步經長廊進地下室,步履匆匆,神色焦慮。
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那枚還魂玉,直接進入密室,胸口急促地起伏著。
“就是這一時刻,我就要成功了,第一百零七、一百零八個怨恨離世的亡靈也湊齊了,接下來就是—”她先看看腕表,時針即將指向半夜十一點鍾,即古代子時的起始點。之後,她縱橫踏步丈量,選取了密室對角線的交叉點,咬破食指,讓自己的鮮血滴在那一點上。
“用我的血喚醒詛咒之神,你是結在噬魂藤上的聖果,日夜以怨恨詛咒為食,複仇者鮮血為露。大功告成,德行圓滿,破海而出,穿透千山。我將率所有亡靈迎接你,為你雀躍舞蹈……”血珠落地,被迅速吸收,那一片小小的地麵漸漸變得殷紅如血。
艾月青雙手捧著還魂玉,慢慢跪倒。血光映亮了她蒼白的臉頰,睡袍上打的結鬆開一半,她的乳房也毫無遮掩地裸露出來。血光漫射到那隻狐狸文身上,狐狸的兩隻眼睛似乎突然靈活地轉動了兩下。
“喚醒那附著在噬魂藤上的靈魂,你是海天、山崖、土石、禽獸的唯一主宰,不受任何拘束壓製,千年不壞,萬年不死,與宇宙共存。借我之口,頌揚你名。此時此刻,萬事俱備,隻等聖靈降臨,重新開辟新的世界。聖靈不朽,永恒不朽,我等翹首期盼,恭迎聖靈聖駕。”她鬆開了雙手,還魂玉並不落地,而是輕飄飄地懸浮在半空中。
紅光充溢著密室,艾月青的祈禱無比虔誠,空氣中飄浮著極度潮濕而邪惡的味道,仿佛有什麼更詭異的事情即將發生。
驀地,一把大刀從側後方伸過來,托起還魂玉,迅速後撤。
艾月青旋身而起,正看到花老太太那張皺紋堆疊的老臉以及青龍偃月刀發出的森冷刀光。
“這不過是一枚誘餌。”花老太太說著,從刀身上取下還魂玉,裝進自己的口袋裏,“既是誘餌,總有失去作用的時候,然後由主人收回。還好,這枚誘餌成功地把你引出來了。我費了那麼多心思,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她的目光從艾月青臉上一直挪移到小腹上,眼神肅殺,猶如提刀上馬衝鋒陷陣的大將軍。
“那麼,今晚隻有我們兩人,什麼都不必偽裝了,是嗎?”艾月青並不驚慌,相反,她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輕鬆表情,“你想解決問題,我也想,我們大家想到一起去了。噬魂藤的複活就在今夜,我幾乎能感受到它從茫茫海上帶來的澎湃巨力,那將是全人類都無法阻擋的自由力量。它將由島城開始,向東北、西北、西南輻射發展,摧枯拉朽一樣掃蕩一切,把亞洲大陸變為一片藤海。至於人類,隻配作為肥料,為噬魂藤的成長提供養分……”她舉起手,掌心裏的手紋全都變為詭異的墨綠色,並且整張臉的顏色也在逐漸加深,由白轉綠。
密室裏的光線不知不覺地轉換,由紅色變為綠色,連那把大刀也被染成了淡綠色。
“那是不可能的,隻要鬼穀子門下的招魂師還活著,噬魂藤的計劃就永遠實現不了。”花老太太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悲涼,因為她的同門是在用生命和鮮血抵抗噬魂藤。如果不能連根鏟除那怪物,鬼穀子門人再多,也都會在漫漫曆史長河中消耗殆盡。
“這些話,你八十年前就說過了,可是你覺得有用嗎?人過七十便是‘長壽’,你獨守處子之身,日夜不停地清修,才活過一百歲,可這些比起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存在的噬魂藤,就像拿著芥子去比須彌,實在不成比例。不信你看—”艾月青揚起雙臂,輕輕揮動了幾下,四麵的牆壁就變成了完全透明的活動影像。
影像中,一株盤根錯節的老藤匍匐於海麵上,主幹上分出無數枝節,猶如一隻百年章魚的觸手伸向四麵八方,而它的根須,卻深植於海底岩石下麵,一直向下,永無止境。它的枝節上又生出小枝節,小枝節上又生出更小的枝節,無休止地向外繁衍著,直到把影像中可見的山海土地、樓閣道路全都罩住。到了最後,四麵牆上隻剩下枝繁葉茂的古藤。
“它將從這裏複活,做未來的主宰。鬼穀子門下隻剩你一人,想想看,今天你還能活著走出這裏嗎?”艾月青的臉終於完全變為綠色,咬牙切齒,獰笑滿臉。
花老太太搖搖頭,她等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最後的一戰。
“1930年的時候,你破壞了麥納羅的大計劃。他本該搜集一百零八個怨怒靈魂,但隻做了一半就被你發現。你提前埋伏,悄然出手,不但消滅了剛剛新生的噬魂藤萌芽,更將甘願以靈魂和血肉侍奉詛咒之神的麥納羅殺死。我不得不承認,那一戰是鬼穀子門人的全勝,其主要原因,是麥納羅太小看你了,被你的美色和蠱術所迷,竟然向你完全吐露了噬魂藤的秘密。”艾月青隨手一揮,兩人中間便出現了一片近乎透明的兩米見方的屏幕。屏幕上,一個晚清遺老裝束的外國人孤零零地站著,雙手攏在袖子裏,愣愣地呆視著正前方。
她們都知道,那就是昔日的德國人麥納羅。
花老太太精神一振,但表情酸澀,可知那個人引起了她心中的某些糾結往事。
“我知道,他很喜歡你,要迎娶你過門。那時的你,大把青春年華在手,又身懷異術,正是最美好最得意的年代,隻可惜,他在錯誤的時候遇見了錯誤的你,否則今日的世界絕不會是這副模樣……”
花老太太無心聽艾月青在說什麼,她顫巍巍地伸出左手,想要撫摸麥納羅的臉。
那年,她的確想嫁給他,因為麥納羅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早些時候曾做過膠澳總督府的特別顧問,精通天文學、星相學、建築學、水利學,以及各種匪夷所思的學問。她是那麼仰慕他,半夜裏經常坐在對麵樓頂上遠遠望著他,看他讀書、寫字、查地圖、繪圖紙,並且一遍遍幻想,嫁給這個外國人一定會很幸福。
某一晚,她發現了他的大秘密—他在殺人,用幻術殺人!
她跟隨他進了地下室,發現他在密室中對著一棵滿是小洞的巨大樹幹跪拜,然後低頭作法,渾身長出了幾十條墨綠色的長藤,把地下室內綁著的幾個丫鬟纏住,從她們的七竅之內吸食精血。到了最後,那些低價買來的丫鬟全都化成了幹癟的人皮。
她的心沉到了穀底,這才明白,自己即將要嫁的竟然是塵世間披著人皮的魔獸。正邪不可兩立。她在婚禮前夕,夜探地下室,在麥納羅後背要害處狠刺了一劍,並眼睜睜看著他被卷入看不見的旋渦裏去。她毀滅了樹幹,而後查找麥納羅留下的秘密資料,終於發現了噬魂藤的真相。麥納羅從德國趕來島城的目的,就是根據天文學和星相學建設龐大複雜的地下水道,招引噬魂藤從海上進入陸地。他一直在研究如何擁有並駕馭噬魂藤的力量,成為島城的真正主宰者。
她是衛道者,哪裏有需要,就會義無反顧地駐紮下來,等待機會,徹底毀滅噬魂藤。
“嘩”的一聲,艾月青披著的睡袍突然四分五裂,裸露出墨綠色的身體,而身體的各部位、各關節全都有拇指粗細的長藤爬出來,毫不費力地將花老太太捆了個嚴嚴實實,別說是揮刀殺人了,十指連動都不能動。
“看,我比當年的麥納羅如何?”艾月青搖搖晃晃地走近,乳房上長出的兩條長藤探過來,按住了花老太太的雙肩。這一刻,她不再是原先那個撩動每個男人情欲的美女,而是一個令人作嘔的怪物。
花老太太無力反擊,空有伏魔之誌,卻掙紮不得。
“這次一定會成功的。當淩晨三點海潮逆漲時,地下水道裏所有的噬魂藤分枝就將融合在一起,以本地為突破口,凝聚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巨大能量球。於是,附著於噬魂藤上的詛咒聖靈就將重生,與我腹中的胚胎合二為一。”艾月青陰森森地笑著,長藤在花老太太身上肆意地遊走,如靈貓玩弄著爪子下的倉鼠。
她身體上的綠意越來越濃重,尤其是生出長藤的地方,已經變為墨綠色。現在看上去,她像極了一株人形的怪藤。
“那會令整個世界毀滅……地球毀滅了,噬魂藤也不會單獨生存下去。為什麼不能想一個雙方共存的好辦法?古代人……曾經采取了‘藤纏樹’的辦法,解決人藤共存的難題。噬魂藤是靠著人類相互間的惡毒詛咒活著的,沒有了那些,它豈不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我要跟它談談……跟它談談……”花老太太艱難地喘息著,試圖掙脫右臂,把青龍偃月刀解放出來。
“談談?好啊……”艾月青揮動左臂,纏繞花老太太上半身的長藤柔順地退後。
“那胚胎成形後,有什麼特殊的變化?”花老太太扭動著身體,臉色漸漸恢複正常,但她下半身仍被禁錮著,無法移步。
“特殊變化倒沒有,隻是我能夠成為詛咒聖靈的代孕者,感覺到一種神聖的使命感。人類的詛咒貫穿自身曆史,其思想之惡毒無與倫比。越是到了近代,人們對於同類間的戕害就變得越喪心病狂,朝代更替間的屠村、屠鎮、屠城,甚至屠國的殺戮事件層出不窮。天天鬥、月月鬥、年年鬥,暴力傾軋左右了人類的頭腦,和平的鴿子一去不回。所以,這時候,正是噬魂藤大顯身手的時候。”艾月青回答,“你說,由噬魂藤詛咒聖靈來代替人類掌管地球,是不是很有趣?”
“很有趣,的確很有趣。”關風從密室門口露出頭來,雙手平舉短槍,謹慎地打量著密室裏的局勢。他又一次成了艾月青的不速之客,但這一次,艾月青已經圖窮匕現,沒有什麼好偽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