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姐姐,你答應,答應我吧……”他不斷拉扯著我的衣衫,讓我懊惱著“禍從口出”這句古話的真實性。
“我……”咽咽口水,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就在這個時候,門上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伴隨著那個漠然的聲音:“流星,你是不是在裏麵?”
破爛的門,根本沒有門閂,隻要手指頭一捅保證應聲而開。
我聽到了木門老舊的咯吱聲,恐怖得就如同鬧鬼的老宅,還有身體在地上緩慢拖行的聲音,一點點朝著我的方向靠近。
懷裏的聒噪鳥兒早成了縮頭麻雀,蜷在被子裏。
刷刷的爬行聲終於停了下來,還是那冷淡的聲音:“流星,快回屋!”
“我不。”小小的反抗聲和他立即抱住我身體的動作,在表達著小家夥的不甘,“我想和楚姐姐在一起。”
“流星!”這一次,喊他名字的是我,拍了拍那個把自己縮成球一樣窩在被子下的包包,“剛剛還和我說聽師父的話,還不去?姐姐保證不離開。”
“真的?”他的聲音立即亮了幾分,“你不騙我?”
“不騙你!”我勾上他的小手指,“我們拉鉤。”
“好哦……”小家夥快樂地跳下地,三步兩步地躥出門外,腳步遠去。
身邊的刷刷聲也同時傳來,還是那個不緊不慢的速度,拖拉著,在地上爬行。
“呃……”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朝著他的方向,“能聊聊嗎?”
爬行的聲音停了下來,房間裏突然變得沉靜,隻有夜風吹動著門板,咯吱……咯吱……
“讓你處理屍體,不好意思。”這一次,我的聲音不似對著小流星般的溫言軟語,平靜中夾雜著一絲森冷。
我很清楚自己的出手,那個家夥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而我當時也根本沒有留下活口逗弄的心,上官楚燁確定要取性命的人,沒有機會存活。
“我用了你的‘化屍水’。”冷漠的聲音,找不到一點親近的意思,他與我交談,隻是因為他覺得應該和我說些什麼。
“你是江湖中人吧。”我直接而幹脆,“若非江湖中人,不可能認識我懷裏的藥,若非江湖中人,不可能知道‘化屍水’。”
他的呼吸聲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這是我第一次在失去功力後捕捉到他的氣息,不再那麼虛無縹緲,不再那麼融化在空氣中。我知道那是曾經的豪情萬千與如今的落魄形成了太多的對比,讓他的心亂了。
還是沒有回應,讓我無從猜測他究竟是本性不愛說話,還是這段時間人生的折磨使然,空氣中的沉默讓我不知道怎麼繼續與他的話題。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淡淡地出聲:“你我之間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想我們也不必互相通報姓名了,等我能動了,我會離開。”
他終於說話了,淡漠得聽不到半點心思的波動:“你的眼睛不過是因為頭部的傷,你要去哪兒,我可以幫你雇車。”
我抽了抽嘴角,失笑出聲:“你還是怕我給你們帶來麻煩,急著趕我走。”
“你不是普通的人,我不想流星因為你而受到什麼傷害,隻能對不起你了。”他丟下一句,慢慢地朝門外爬去,“昨天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我笑著接嘴,“我隻是嫌棄她搖床搖得我一嘴灰。”
我知道他謝的是什麼,他謝的是我沒有留任何餘地地直接一擊致命,那個女人再不會說出屬於他們之間的事,還有就是我沒有帶流星出來看到他的狼狽,維護了他殘留的一絲顏麵。
但是我假裝沒聽懂他的話,既然他要的是尊嚴,我更不能揭穿他的心思。
“你們這樣留在這裏,隻會給流星帶來更大的威脅,你無法否認,你再怎麼遮掩都不能抵擋那些覬覦的眼光,如果有一天被人無意中看見了他,你還有能力保護他嗎?”我的一句話,留住了他想離去的意圖,那緩慢的爬行聲,停止了。
“小隱隱於林,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現在既沒有帶他去深山之中,也沒有幹脆在市集中買一處房產,至少那樣會讓你們安全得多,這破屋爛瓦你能支持多久?”我思慮著,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因為流星不能在人前露臉?”
“是!”
“你不敢去置屋,是怕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被人盯上?”
“對!”
“那就這樣長久下去嗎?別說住,吃呢?你有辦法嗎?”
我沒有刺激他的意思,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呃,聽著他靠著被人蹂躪換兩個包子饅頭。
“不勞費心。”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傷了他,他突然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沒有給我任何挽留的機會,爬著離開。
我多嘴了,那是因為我不忍心。不忍心他糟蹋自己,也不忍心小流星背負著無盡的愧疚,但是顯然,他並不希望我介入他們的生活。
提起身體裏的氣息,慢慢地流轉著。我驚喜地發現,受傷的筋脈已經在靈藥的幫助下逐漸愈合。在我提氣的時候不會再有撕裂般的疼痛,不過我還是不敢過於用力,隻讓氣息一點點地緩慢在身體裏流動。
這一個認知讓我不自覺地笑了,沒有功力的日子,我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丟在大街上一樣,再是怎麼自我安慰都不能抹去心頭無助的恐懼。笑,不過是安慰他人的工具,我的自尊也同樣不允許我在失去視力和武功後表現出一絲絲的脆弱。
也許再有個三五天,我的功力就能完全恢複,而我的視力,也一定會逐漸好轉。
隔壁房間的門被合上,我聽到流星低低地叫著:“師父……”
殘破的茅屋能指望有什麼隔音效果?清楚得我不想聽見都不行,看來我和他所有的話,他的師父也一句都沒放過。
“嗯。”溫柔得不像是他,溢滿關切,“快睡吧,很晚了。”
“能不能不要趕楚姐姐走?”滿是祈求的語調,我的眼前浮現出小家夥那雙閃閃亮亮的眼,“我喜歡姐姐。”
那個冷漠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就在我靜靜的等待中,我捕捉到了一絲細微的呻吟,輕微地一劃而過,讓我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嘩啦!”好像是桌椅被什麼翻倒的聲音。
“啪!”人體落地的聲音。
“師父……”是小流星驚恐的大叫,“師父,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別嚇流星啊。”
心頭一動,我翻身下了床,隔壁的房間裏已經傳來了流星無助的呼喚:“姐姐,楚姐姐,你快來看看師父,師父……”
“別怕,我就來。”安慰著他,一步步地摸索著房門所在,在兩次撞上門沿,一次踢到門檻後,我終於成功地順著他的聲音摸到了他的床邊。
一隻手摟過小流星的肩膀,一隻手順勢摸上狐狸眼的身體:“別怕,有我在,師父不會有事的。”
天知道那家夥到底會不會死,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心底被小流星那種失怙般的哀鳴弄得有些不舒服,情不自禁地誇下海口。
“嗯。”乖乖地應了聲,抓著我的手牽引著,摸上他師父的脈門。
當那滑膩的肌膚在指尖擦過,心神不由一蕩,這皮膚的質感,比冰蠶絲還要舒柔。我不由得想象著,會不會水流淌過他的身體,都不殘留水漬?僅僅抓著他的手,我就不斷地克製自己不去幻想他衣衫下其他部位的肌膚是否也一樣的細致。隻是這手腕,太細了,細得讓人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