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守衛森嚴的回廊,兜兜轉轉,她們來到了西苑,可此時的院落卻更加的荒蕪。
而且一路上府上的人都身披孝衣,表情嚴肅,夜嬈雖在這裏吃盡苦頭,但她還是難以把自己置身事外,所以在她一邊緊緊跟隨著銀月的同時,心下也有一絲深深的惶恐與不安。
銀月也察覺到這裏暗藏的怪異,凜厲的眼神一掃那半旋於空中的匾額,上麵朱紅色的‘西苑’字跡已然褪色得隻剩下那淺淺的痕跡。一腳用力踢開了滿是青苔的院門,這裏連絲光亮都沒有,銀月心中覺得著實的奇怪,這樣的院落怎麼會住著錦心呢?
果然,在房中找便了每個角落,除了很久沒有人住過的灰塵味道,絲毫沒有人可能住在這裏的跡象。
“人呢?”銀月喃喃自問著。
“心姨……心姨……”夜嬈也一遍一遍的叫著,可始終沒有人回應她。
難道這景府故去之人是……心姨?想到這,夜嬈心中一哽,可理智的思維卻又告訴她,景洛還要用心姨的命來當作威脅自己的把柄,他不會讓她死,隻會折磨她的意誌,“怎麼辦!”夜嬈急得攥緊了拳頭。
“看來人不在這裏……”看到夜嬈眼中的焦急,銀月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再想想,人還可能在什麼地方?”
不能自亂陣腳,夜嬈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難道是她上次的話對娘起了作用?“咱們去我娘那裏看看。”
憑借著記憶,夜嬈來到歸寧之日遇見月蓮的苑房。
“聽,這邊有聲音……好像是一個女子在哭……”銀月武功不凡,耳力也是極好。
兩人沒有進去,而是身子蹲在窗下,“是娘……的聲音。”夜嬈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銀月說道,聽到娘這個字,銀月麵具下的臉色一僵。
“蓮兒,別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屋中傳來景洛的聲音,夜嬈和銀月的手同時悄悄的攥緊。
“洛,嬈兒活著的時候,我什麼都沒給她……”夜嬈聽見這句話,眼睛裏頓時盈滿了水霧。隻是,娘怎麼會以為她死了?她沒死啊,還好好的活著……
這便是夜嬈,隻要別人對她稍稍有一點好,她就會把這種好當作一種感動,並且銘記在心。
“我身邊的孩子一個個離我遠去,先是若月,現在嬈兒也不在了……她,會恨我吧……”聽得出說話之人聲音的哽咽,夜嬈從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這樣的在意她……
“她不會恨你的,我們的孩子最善良,她不會恨任何人的。”
“我們的孩子……”月蓮哀泣道。
“是啊,嬈兒,我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親身骨肉,所以把她許配給二皇子,希望她能過上好日子,隻可惜這孩子紅顏薄命……”景洛惋惜的哀歎道。
睇眼看向窗下的夜嬈,銀月歎了口氣。看來真的如師傅所說,夜嬈真的不是景洛的親生骨肉。
這時忽然從屋中傳來一句話,那語氣中透著幽深難測,“是誰在外麵?”
銀月立即警醒過來,拉起夜嬈沉聲說道,“快走!”
當景洛從門中躍出時,已然看到兩個女子的身影向不遠處跑去,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景洛喃喃道,“看來我又要大開殺戒了……”
而屋中的月蓮順著開啟的門縫望了出去,卻隻有那無盡的風滾滾吹來,淚順著慢慢閉上的眼簾盡數傾灑在絕世的容顏上,隨之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個被包裹得仔仔細細的帶囊,打開它,裏麵是一塊玉佩,純色黯淡普通並且已顯出上麵星星點點的瑕疵,更重要的是,這塊玉佩已然是被重新粘在一起,裂縫處可見一斑,這樣的陳物赫然躺在手心,月蓮癡喃道,“孩子,是你回來看娘了麼?娘其實很愛你……很愛……很愛……”
而另外一邊的銀月頻頻回頭,見到景洛已放出信號,使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朝她們追趕了過來,腦中有片刻的惆悵,這讓她忽然感到有點曆史重演的感覺。記憶翻滾在腦海,她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回景府了,沒想到冥冥之中,讓她遇見了夜嬈,也讓她重新她會到這片傷心之地。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難道老天是想讓她回到這裏為自己討回個公道?
眼一瞟周圍快速後退的景物,銀月眼前一亮,從腰間掏出個煙霧彈來,向後麵‘嘭’的一聲投了過去。然後她趁亂衝著夜嬈說道,“這邊來……”
當夜嬈能看清楚一切的時候,她們已經置身於書房之中,“這是……”夜嬈從未來過這裏,在景府,她的生活類似於被囚禁,更不要說接近景洛最機密的地方了。
眼底閃過難以察覺的複雜,銀月道,“這是景洛的書房,跟我來吧。”
夜嬈的眸子飄過一絲疑惑,銀月非但對景府的布局相當熟悉,而且竟連這裏都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誰?”夜嬈問道,但從始至終,她並未覺得銀月是壞人,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我是誰……”銀月感慨一歎,現在有誰還會記得她呢?況且,她的臉已經……
哎,什麼時候,她也這樣多愁善感了……甩甩頭,瀟瀟灑灑的轉身,沒有回答夜嬈的問題,而是快步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瞬間扭動早已銘記在心的機關。
哢嚓一聲,一片牆瞬間凸起,然後湧現出一道暗門,在夜嬈的驚詫下,銀月帶著她進入了景洛的這個守護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密室裏。
兩個人此時沒有心思說話,因為撲麵而來的一股血腥的氣息越來越濃烈,幾乎讓人無法前行!
長長的暗道此時竟然出現了兩個門,一個在盡頭,一個就在她們的左手處。
應該選哪一個?
盡頭的暗室中不斷傳來鐵鏈相撞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的沙啞的嘶吼聲,而她們手邊的這間密室則是安安靜靜的,沒有詭異的鳴叫。
夜嬈的目光望向盡頭的密室,那裏麵的聲音為什麼會令她的心這樣的痛呢?可就在夜嬈怔忡間,銀月已經一把打開了身側的小門。
就在打開門的下一秒,夜嬈快步衝上前去,驚呼著抱起躺在地上猶如死了一樣的錦心,“心姨!”她哭喃道,看著那懷中人的眼睛空洞的睜著,卻沒有焦距,夜嬈用手捧著她老如樹皮的臉,妄圖喚回她的意識,“心姨,心姨……你看看我呀。”
銀月也酸了鼻子,蹲下身,看著那蒼老的眼睛,心中一痛,“她的眼睛……已經瞎了……”
可就在相對無言之時,一聲幹涸的聲音響起,“你來幹什麼?”
錦心又豈能不知剛才那聲呼喚來自何人之口?隻可惜,現在她已經看不到那孩子的樣子了……
“心姨,我來救你了,咱們這就出去啊。”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她被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黑屋子裏,幾天幾夜隻有老鼠與她為伴,當生命垂危的一線之時,是那麼一灣清泉之音,將她從夜中拉起,‘嬈兒,心姨來救你了,咱們這就出去啊……’
摸了把眼淚,夜嬈咽著喉嚨的抽動,佯裝堅強的語氣,卻無法掩飾臉上的痛苦,幸好……幸好……心姨看不到。
可當她背起她的一霎那,錦心冷森笑道,“出去?誰要出去?出去幹什麼……”
望著那瞳仁中的死寂,夜嬈難以置信的呢喃道,“心姨,您這是怎麼了……”
“嗬,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錦心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這忽然讓夜嬈想起錦心發病的那一次精神的失常,隻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掃把星’這個詞,會從她最最珍視的心姨口中說出來。她愛她,勝過自己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