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年已經過去。
夜嬈這些年一直在界河一帶解救各國百姓的危難，就在準備返回西域的途中，意外的收到了楚淩漓的信函。上麵告訴她說，月蓮已經找到，但人已處於彌留之際，隻希望她趕快回到榮城，好見上母親最後一麵。
盡管她日夜兼程的趕路，還是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趕回這裏。如今已是寒冬時節，想起三年前離開這裏的情景，依稀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隻是這些年戰亂不斷，戍邊百姓苦不堪言，就連榮城也憔悴得像是一夜白發，成了一個遲暮的老人。
“來人可是夜嬈姑娘？”
夜嬈剛剛快馬加鞭的來到宮門口，外麵便已經有一個小宮女在這裏等候。
“正是。”夜嬈急忙說道。
小宮女看著夜嬈的清豔無雙，暗自與七皇子給自己看過的畫像比對了一下，覺得所差無幾，隻是沒想到見到其本人竟比畫中還要精美三分。平然間，增添了恭敬，小宮女福了福身，“奴婢綠兒給姑娘請安，七皇子已派奴婢恭候姑娘過時，請姑娘隨奴婢進宮吧。”
“有勞了。”夜嬈微微一點頭，帶著優雅之態。這些年過去，她早已不是那個會莫名自卑，莫名傷感的小女孩了。現在，她已經接替了耶律無商的位置，成了一教之主，人較以前更加的大方從容。
那名喚綠兒的小宮女在前麵帶路，夜嬈雖離開三年，但到底還是記得這皇宮的大體模樣。越往前走，夜嬈便越覺得這條路是通往皇後鳳棲宮的路。
果不其然，夜嬈正是被帶到了那裏。
“夜嬈小姐，你可算來了。”門口迎接她的竟然是冷宮的雲姑姑，這讓夜嬈吃驚不少。
“雲姑姑，我娘在這裏麵？”見雲瓏點頭，夜嬈便連忙向屋中走去。關於皇後和娘的關係，夜嬈從前一直搞不清楚，她們名分上雖然是義姐義妹，但這些年可是老死不相往來。但自從爹出現，夜嬈才知道她們的矛盾原來是因為同時喜歡著一個男人。現在，爹的屍骸已經葬身在梅裏雪山之下，兩人也或許是因為爹的死而冰釋前嫌了吧。
一進屋子，圍在月蓮床前的幾人便給她讓出了位置。夜嬈衝著銀月，錦心點點頭，遲疑的看了一眼莫仙兒，也給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娘……”夜嬈半跪在床前，握起她冰冷得幾乎快沒有溫度的手，看著昔日冷豔的容顏變得憔悴不堪，嗓子一下子便啞了起來，“娘……你的夜嬈回來了，你看看我啊……”
“月蓮，你醒醒吧，看看你和無商的女兒。”莫仙兒哽咽道。
“娘是淩漓找到的，她被景洛關了將近四年，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百病纏身了。後來聽說……教主已死的消息……便成了這個樣子……”銀月忍住淚水說道，“她一直撐著一口氣等你回來……就是想親口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夜嬈感到一陣錐心的痛楚，強斂心神說道，“娘，夜嬈從來沒有怪過你。以前是夜嬈不懂事，說了很多讓你傷心的話。我知道這些年你的心裏比誰都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說完，夜嬈已經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月蓮在神誌恍惚之時，忽然聽到有人在身旁哭泣，憑借著最後一絲意誌力睜開許久未見光亮的眼睛，看到的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夜嬈……是你嗎？”她虛弱的抬起手，向那個人影摸索過去。
“是我是我，娘，夜嬈在這裏。”夜嬈急忙把臉湊到月蓮的手邊。
“終於等到你了……”月蓮強打著精神，從嘴角扯出一個費力的笑，“夜嬈扶我坐起來……我覺得精神很好，想和你們說說話。”
“小姐，你還是……”
“心姨，就隨了娘的意思吧。”知道月蓮的病情已經到了回天乏術的地步，夜嬈坐在床頭，讓月蓮靠在了自己身上。
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殘破到這般地步，光是從床上坐起，眼前便已經一片昏花。月蓮調息了好一會兒，才拉著夜嬈的手繼續說道，“夜嬈，娘是個糊塗人，糊塗了一輩子，那麼多少年，娘逃避撫養你照顧你的責任，甚至有一段時間，娘一看到你的眼睛，就會想起你爹，一想起你爹當年拋下我獨自一人，我的心就會恨，就會慌亂不堪。我以為單靠吃齋念佛就可以尋求內心的安寧，了卻了紅塵。可卻沒想到給你帶來這麼多災難……”看到夜嬈發紅的眼眶，月蓮輕輕擦幹她眼角的淚水，“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娘也聽說了，你三年前便一個人扛起了整個蠱教。這些年走南闖北，在兵荒馬亂之中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比你爹還要出色。孩子，娘知道我的一句對不起根本沒有意義，你從不怨恨，你懂得包容。娘的道歉對你而言，太過卑微了。但娘還是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請你接受，好嗎？”
“我接受，這樣你是不是也可以放開了，心是不是可以不苦了？”夜嬈輕輕的說道。
月蓮一口氣說了許多，但深鎖的眉卻始終沒有舒展，聽到夜嬈的話，心中最深處的自責仍舊隱隱作痛，“我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跟你爹一走了之。我也後悔自己怎麼會被景洛蒙蔽了這麼多年，平白害了我三個女兒。我甚至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讓仙兒代我進宮。如果當初是我進宮當了妃子，一切苦就都沒有了……”
這個悔字也深深觸動了莫仙兒，她又何嚐不是滿腹悔恨。
“娘，如果沒有當初的苦，就不會成就今天的我和今天的若月姐姐。是你的每一個選擇，讓你有機會孕育我們。這不是錯，也不需要悔。爹被景洛囚禁了十六年，可他依舊沒有後悔當初和你相識，相愛，相守。娘……你還在執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