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總躲在雲層後,那麼吝嗇的給予溫暖和光芒。
陰霾的天空中,某一處的雲縫,被風吹亂,驟然裂開。
散落的,卻仍是灰暗,黑壓壓的,籠罩大地,太陽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莫仙兒瘦小的身軀縮在牆角,風吹起蓬亂的黑發,露出了幹澀的嘴唇,猶如久久未經滋潤的土地,裂開的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淺紅,那是血的印記。
“好餓啊……好冷啊……”緊緊依在莫仙兒身旁的雲瓏渾身顫抖著,全身冰冷到僵硬。
“雲瓏……你給我撐著!你敢死……我就把你的屍體丟去喂狗!”莫仙兒張揚跋扈的威脅著,聲音雖然虛弱得宛如蚊絲,卻依舊帶著強烈的威懾力。
“小……姐……”雲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驚恐的睜開眼,卻看見了莫仙兒頑強的,湧現著生命力的眸子。
“我要活下去……我要報仇!我要報仇!”莫仙兒攥起了細小的粉拳,支撐起匍匐在地的身子。前幾日這雙手還在閨閣中繡花撫琴,可轉瞬間,家破人亡,如今,竟淪落到流離街頭的下場!
莫家上上下下七十八口,隻不過因為爹爹誤闖了皇陵。竟落得個滿門抄斬,一個不留的下場!
這鮮血淋淋的債,她要去討!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我們就算沒被皇上殺死,也會被活活餓死的……”雲瓏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嘴中不停的叨念著。
這時臉邊忽然揚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雲瓏被打得眼前一片銀光,但意識卻清醒了許多,隻聽得莫仙兒驕橫的聲音響徹耳際,“死奴才!你再敢給我說喪氣話,小心我把你的嘴撕爛!”其實,莫仙兒隻是害怕雲瓏就這樣沉沉的睡過去,像她所有的親人一樣,一去不返。
她被家人眾星捧月般的活到了十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隻是不太懂得尊重人而已。
鳳眸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一個黑暗的小巷,兩個饅頭仍在一旁,無人問津。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向下咽了咽口水。她想把它們拿過來,可她是莫大小姐,她怎麼能吃那些狗都不吃的東西呢?倔強的別過頭,莫仙兒卻按捺不住早已伸出的雙手。
一瞬間,她雙眼一縮,連滾帶爬的衝到那兩個饅頭那裏,巨大的恥辱感令她堅韌的唇裂出更大,更深的傷痕。迅速地抓向饅頭,高傲的性情折磨著她的意誌和身心,她不堪重負。
可淚水卻仍在眼眶中打轉,未曾流落,從親眼見到全家被殺到飄泊在外整整五天,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一滴也沒有。
“啊……”就在她觸摸到饅頭的一霎那,忽然從上空落下來一個髒兮兮的腳,不偏不理的狠狠踩在她的手上。她本能的叫了出來,卻是因為心痛,被恨意燃燒得痛徹心肺。
“給我打!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胸口猛然間被挨上一腳,莫仙兒的身子一歪,向一旁栽去,從胃中翻出的鮮血洇紅了唇瓣兒。
零零落落的踢打劈啪作響,她緊緊地咬住牙關,隻是機械的捂著頭,死灰的臉上靜靜的,靜靜的幻化出一種刻於骨髓的恨,然後,慢慢的滲入血液,直到它永永遠遠的成就了莫仙兒,一個全新的莫仙兒,一個隻會恨,隻懂得恨的莫仙兒……
“快讓開!快讓開!宰相小姐來了,宰相小姐來了……”街上的人被驅散到一旁,原本喧鬧擁擠的集市立即變得敞亮起來。
風吹過,卷起轎子上的粉色紗簾,一霎那,秀美絕倫的臉龐如寒冬中的春花乍現,精致的武官,像是在訴說一個誤入塵間的仙子是怎樣的絕代風華。可她的氣質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月蓮,當朝宰相月穹的掌上明珠,芳齡九旬,小小年紀,盛名傳遍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