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日蝕(1 / 2)

“薑沉?”姚皇後努力回想了一下,狐疑道,“他叫薑沉?就是他給本宮下的藥?”

碧桃冷笑一聲,死死盯著姚皇後的臉,聲音陰鬱低沉:“下藥?一個小小的太醫,便是給他天大的膽子,會無緣無故給您下藥麼?”見姚皇後眉頭動了一下,她說的話更加肆無忌憚,“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那頂天的,便是要你三更死,你不得五更活,公主莫不是忘了,養父給您下藥,是受誰的脅迫?”

姚皇後沉聲道:“養父?薑沉是你的養父?”

“碧桃此命低賤,若不是養父於宮中撿了,偷偷托養,又豈會受皇上的威脅,大不了辭官歸隱便是!隻可惜,就是聽命做了這樣的事,他還要殺人滅口,且是滿門抄斬!這都是托了公主的福!”碧桃聲聲厲訴,字字哀言,連站在門外的鬱歡,都不免心生惻然,感同身受。

再聽碧桃所言,原來她是宮中婢女與一侍衛私通所得。她的母親,因處於偏遠宮室,久無人問津,便是有孕也不為人所知,薑沉偶遇其沉湖自盡,救了她的母親,其時月份已大,已經不能落胎,便想盡辦法將其隱匿,待得生下她來,其母就撒手人寰。薑沉將碧桃帶出宮,托養於與自己相熟的楊嬤嬤處,這算是留下了她的命。

當時薑沉家人並不在秦都長安,他並不能親自養起碧桃來,而楊嬤嬤年輕時生養過,卻因給西平做了乳娘,其子沒有得到妥善照料早夭,現在被放出宮,與薑沉又多有走動,托給她也算是得了一個好的去處。等到碧桃長到八九歲的時候,楊嬤嬤死了丈夫,其時西平犯病,被送往白雲山旁邊的。。。休養。不知怎的,西平就想起之前給自己當過乳娘的楊氏,再次叫她入宮且隨了自己去,可憐碧桃小小年紀,便被楊氏帶入宮中做了小婢,守著人去殿空的公主寢殿,不聞不問好幾年,若不是薑沉時常趁著診病的功夫,多有照拂,她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秦主姚興不知怎地知曉西平公主私托終身,大發雷霆,賜死楊氏,又得知楊氏還遺有一小女於公主殿中,便要仗斃碧桃。其時姚興正接了魏主求娶西平的函冊,便召薑沉問計施藥,如何能讓西平心甘情願地和親魏宮,薑沉為了救下碧桃,萬不得已間將一古方獻出,方挽回她的性命,卻令西平從此失了記憶,而碧桃則被姚興安排到西平身邊侍候,明的是貼身侍婢,暗的卻是要監督她喝藥,且到了魏宮為其周旋隱瞞西平之前的異狀。

碧桃一開始也算是盡心於姚皇後的,隻要薑沉能活著,她覺得自己為奴為婢並不算什麼,且姚皇後待她又極好,也不算是個苦差。若不是姚興死前賜死薑沉,又將其長安家中十數老小全數抄斬,碧桃也不會走上這深受煎熬的複仇之路。

說到底,碧桃也是一個苦命之人,與鬱歡,也是同命相憐。

不過,碧桃心裏所想,現如今早已不隻為報仇那麼簡單,這從她對待姚皇後的大公公許儀的手段中便能看出。隻是,她究竟想要什麼,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了。

姚皇後不勝唏噓,待碧桃說完自己的身世種種,竟是沉默許久,並沒有任何謾罵打罰,隻是那樣靜靜坐在榻上,眼神茫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倒是碧桃,笑過哭過,此時說出埋藏心中數年之久的秘辛,竟是無比輕鬆。她心中有恨,明明知道姚皇後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卻因秦主姚興的原因,將所有恨意全數轉到姚皇後身上。自來了魏宮之後,姚皇後便沒有一日不是纏綿病榻,皆是拜碧桃所為。原因便是薑沉在她隨之和親魏宮前,將自己所藏數副秘方交予其手,萬一到時公主對其不利,便會有個保得身家性命的手段。隻不過,碧桃被仇恨蔽了心,將姚皇後弄得病怏怏地不成人樣,若不是無歡隨常子方入宮診治,姚皇後的病殞之期恐怕就是兩年前!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重生,改變了原本屬於她們的命運。

鬱歡心中不知該做何感想,站在門外,並不能瞧見裏麵是何情形,卻不知碧桃也滿是惶惑,見姚皇後一動不動,不言不語,表情木然,竟是突然心生懼意。

良久,姚皇後語氣平靜地對碧桃道:“那回掉胎,是杜貴嬪的原因,還是......”

碧桃一驚,若不是姚皇後提起,她倒險險忘了這回事,不過,她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便也不在乎多一件醃攢之事,道:“是我。”

又是一陣沉默。

碧桃所說,在姚皇後心中激起濤天巨浪,原本,她記起的隻是薑太醫下藥,碧桃侍藥,還有便是自己在白雲山生活的點點滴滴,這背後的諸多事由,她是一點都不曉得。再聽碧桃這麼一說,連她都嚇了一跳,以至於驚到極處,反倒跟個木頭人一般,心裏空落落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