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鬱歡雖然頭大,也沒有表現出絲毫懼意,反倒給了那太醫司馬一個大大的笑容,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大人好!”
就這三字?太醫司馬明顯有些不高興,聽了鬱歡的問候卻是哭笑不得,暗笑又是個民間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便也沒有在意,擺擺手道:“既然殿下讓你來的,你便替太皇太後看診一回,不過事先說好,可不許動什麼歪腦筋!”
能動什麼歪腦筋?躲還來不及,難不成我腦子壞了,上趕著討你的嫌?鬱歡腹誹一番,麵上卻依舊笑容恬淡,很好地詮釋了淑女之風,醫家涵養。
鬱歡依言上前,來到蕭氏的床榻邊,先是仔細觀麵,又看了手心,接著便靜心沉目把脈,一旁的陳嬤嬤隻覺得這姑子煞有介事,倒真有一些醫家風範,遂也將信將疑起來,盯得越發仔細。
劉義隆靜靜立在鬱歡一旁,神色淡然,隻有太醫司馬一臉悍然,一雙眼珠轉來轉去,也不知他在想什麼,接下來又如何對付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醫女。
曆來女醫都不為人重視,便是太醫署也分三六九等,況且本朝承繼前晉,自然對門閥族第極為看重,尤其這樣一個小醫女,若不是因生計所迫,如何會拋頭露麵自甘賤役,操持這行醫營生?因此在太醫司馬心中,先入為主地便為鬱歡定了身份,對她的態度好得起來才怪!
鬱歡不知他此刻的齷齪心思,把脈半晌之後,才收回手去,卻沒有立即起身說話。
劉義隆挑眉看向她,沒有催促,隻等著她輕呼一氣,自己道來。
鬱歡心中矛盾十分,適才探脈診斷,心中已是了然,隻是不知該不該說,又如何說,說了定會得罪麵前這個瘟神太醫司馬,估計連帶著太醫署諸人都不會給她好顏色;不說又過不去自己心理那道坎,為人醫者,理當看病醫人,救死扶傷,隻是關乎自己性命之事,總會有所顧慮。
她回看劉義隆,心知這位定然胸有千壑,別看事事不爭,恰因為他懂得藏拙隱晦,才會有後來的龍騰一躍,那麼,既然是他將自己請來的,自然要先問問他的意思。如果他將自己推出去,再拉了自己當背家,可就是自己有眼無珠,晦氣到家了。
如果一切有他做靠山,自然不同,不管她診斷如何,得不得別人認同,最起碼有這位皇子貴王保著她,也就不會有性命之尤。
這一番思來想去,道是不短時間,也不過是電轉閃念一瞬間而已,劉義隆看著她,見她神色有異,知她定是有所顧慮,便主動開口道:“如何?”
見鬱歡仍舊一副思索的樣子,隨即又出口道:“你且如實說來,凡事有本王為你作主。”
直到得了他這句話,鬱歡心中一塊大石才驀地落下,不過麵上仍舊現出為難之色,言辭閃爍道:“回殿下,鬱柔還需問陳嬤嬤一些話。”
“你且問罷!嬤嬤是皇祖母自年輕時就跟著的,比誰都了解情況,想必嬤嬤定會知無不答!”劉義隆說著話,目光卻投注到陳嬤嬤身上,笑著看她。
陳嬤嬤活了數十年,也是個成精的人物,不然也不會隨蕭文壽一路行來,頗得蕭氏信任不說,私下裏更是將她視作姐妹一般,為她置地建宅,隻恐將來自己歸去,她老無所依。
見劉義隆把話頭拋給自己,陳嬤嬤也承了這個情,趕著話笑道:“女郎盡管問來。”
“嬤嬤可知太皇太後平時吃些什麼?”鬱歡也不客氣,直接問道。
“太皇太後吃喝上倒沒有太多講究,隻是一年間得過風寒,自那以後食量漸少,每每用膳時,隻說堵得慌,吃兩口便放了箸,至於吃的東西,什麼都有,不過先前愛吃的肉糜魚膾,已經許久沒有碰了,近來隻吃一些素菜和清粥。”陳嬤嬤答得也快,顯然對蕭文壽的起居飲食都十分了解。
“那太皇太後是不是經常感到胸悶憋氣,背部發脹,還會困盹多睡,不時有頭眩之症?”
這一問,卻讓陳嬤嬤想了一想,隨即答了一個“是”。
“太皇太後說沒說過自己口幹不欲飲水,且飲後越發幹渴?或者,太皇太後有沒有經常驚悸,抑鬱不快,言出淚下的情況?”鬱歡繼續問道。
“嗯,這倒是,自從先皇病疾甚篤,太皇太後便經常夢中驚醒,又時常會說起年輕時候的事來,每每去看過先皇之後,回來便是茶飯不思,有幾回淚流不止,誰都勸不住。”陳嬤嬤說起這個來,也作欲哭狀,帶了泣音。
話問到這裏,鬱歡就沒有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