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佳一言不發，她隻是仰起頭，盯著煌煌的燈管，仿佛那裏有什麼緊要的東西。我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沁了出來，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她說：想流淚的時候，就抬起頭。可是如今，就算抬起頭，她的淚還是沁了出來。
原來，同樣都是忍不住。
急救室的紅燈還是亮著，尤如人的心髒，帶著腥紅的血，刺得雙眼模糊。不一會，燈滅了，李佳佳心急如焚地奔了過去，哭著問：“我爸怎麼樣了？”
我身體不由自主在發抖，整個人幾乎不受控製，隻是發著抖。
醫生說：“手術做了。”我閉上雙眼，牙齒磕磕直顫，醫生語氣沉重，“你先得做好心理準備，他可能四肢癱瘓。幸好是撞飛了，要是從人身上輾過去，神仙也救不活了。”
生不如死！
我雙腳一軟，背靠在磁磚上，整個人慢慢的蹲下來。磁磚冰冷的嚇人，可心裏卻是沸騰的，仿佛端著油窩，油碴子在四處飛濺，到處都被灼傷，灼痛的嚇人。我用拳頭抵在心口窩間，痛，痛的快要抑製不住。
就像正在被人生扯著撕裂。
容貝，大抵十八層地獄也容不下你的罪孽。
醫生叫我們回去，我們卻固執地等在醫院，直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見到李銘。他雙眼已經陷了下去，臉色慘白的像張紙。他見我進了病房，立刻轉過臉，不想見我。李佳佳叫了聲“爸爸。”李銘聲音低微：“你，出，去，我有話，跟她談。”
李佳佳眼神複雜地瞅了我一眼，臨走時輕輕闔上門。
李銘還是不看我：“你，高興，了？”
每個人臨死時，都是神，可半死不活時，都是魔。
他聲音發抖，“把我，害，成這樣，為了，報仇？”
我淒冷一笑，笑聲把自己都給震驚了：“你以為你快死的時候，跟我說謝謝，叫佳佳別怨我。可是現在，知道自己半死不活，是個活死人，怨恨又來了，對不對？現在的你，一定巴不得我死。”
他怔了怔，轉過臉看著我，眼裏呆滯。
我咧開嘴試著笑，眼淚卻一直在掉：“你怨我，是我活該，就算你現在告訴所有人，我肚子裏的孩子是陸子安的，不是你的，你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要收回所有的錢，我也不會怪你。”
他嘴唇在抖。
兩個人看著對方良久，都久久不出聲。
陸子安和李佳佳突然推門而進，李銘揚了揚嘴角，淒涼一笑，忽然說：“陸子安，我有事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