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著薄淡的帷幔,如鈴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漸漸走近,明黃色的長袍若隱若現。如鈴笑道:“允炆,你又裝神弄鬼!”她想走過去,但是像被釘到椅子上,怎麼也挪不開步,再一看自己卻是躺在床上,蓋著滑如水的絲綢被。她嗅到了白芷的清香,但是來人卻讓困惑,絕對不是允炆。她再一看,來人眼裏犀利的冷光逼射來,含著脈脈的一絲柔情,是父皇!
“父皇!”如鈴歡喜地叫出聲來。
“公主!”韓嬤嬤見如鈴忽然叫喊,忙道。
如鈴睜開了眼,一側頭,薄淡的帷幔還在翩舞,殿裏並無他人。她悵然若失地道:“原來是夢呀!”她回想起夢中人,似乎也不是她的父皇,父皇看她的眼神永遠是慈愛,而夢中人確是如月光般的清寒與溫柔。她擁被坐了一會兒仔細地想,但是夢中人的容貌更加模糊了。
“如鈴。”允炆這時走進來,坐到床沿上,道,“我已經下旨準許燕王三位王子回北平為燕王妃侍疾,以盡人子之道。不過——”他略略皺眉道,“世孫瞻基病危,高熾和張昭怕是一時也回不去了。”
“太醫過去了嗎?”如鈴關切地問道。
允炆替如鈴拿過來外衣,道:“早去了,劉太醫回來說瞻基是先天不足,怕是熬不到元宵了。”
如鈴歎道:“這可怎麼好,瞻基可是昭姐姐的命根子。”
允炆冷笑道:“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本來高熾與高煦就麵和心不和,這下世孫之位空出來,高煦豈有不爭之理。好像丘霽也是一個城府頗深的人,和張昭沒兩樣。這下燕王府有得鬧了。”
如鈴沒留意允炆的話,隻是感慨道:“這下昭姐姐可憐了,徐王妃一定會讓高熾納妾的。”
允炆半開玩笑道:“我記得張玉還有個小妹妹叫張曄的。當初黃毛丫頭時,我就冷眼瞧著將來準是個明豔不可名狀的尤物。現在正好可以姐位妹繼。”
如鈴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打趣呢!人家都那麼慘了!不過,高熾和昭姐姐感情至篤。”
允炆不以為然地道:“我不覺得。你不認為他們倆太相敬如賓了嗎?”
如鈴默不作聲,她也覺得高熾和張昭之間一定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兩個人存在著芥蒂,雖然他們的感情在王公貴族中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黃昏時,高熾送走了兩位弟弟,拖著沉重地步伐回到了奕巽園中,耳邊回蕩的是張昭止不住的哭泣聲。
“大哥,”永平郡主跑出來,臉上有喜氣之色,“瞻基好點了。”
“是嗎?”高熾忙走進屋來,看見張昭跪在小搖籃邊,輕輕地搖著,哼著輕快的小調。瞻基正躺在裏麵,雙目微暝,小鼻子一聳一聳的。
張昭抬頭朝高熾一笑,站起道:“熾哥,瞻基好多了。我們出去吧!讓他好好睡一覺。”
高熾勉強笑了笑,看到張昭充滿希望的神情,不忍把真相說出來。
永平郡主歡喜地道:“大哥,等瞻基再好些,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張昭笑道:“今天嚇死我了,瞻基又犯病。好在有驚無險,燒已經退下去了。對了,弟弟們都走了吧!”
高熾嗯了一下,道:“二舅送他們回去。高煦雖然打得重,但沒傷到筋骨,休養一陣子就好了。二舅說北平有信來,母妃隻是思子過度,沒有傳言中那麼凶。”
張昭出神了一會子,道:“快過年了吧!”她沒有說下去的是今年燕王府的闔家歡宴上,代為履行世子與世子嬪職責的一定是高煦與丘霽了。要是瞻基有個三長兩短,她真不敢相信高熾與她將來的處境會怎麼樣,朱棣向來是不喜歡高熾的,而徐王妃近來也嫌棄自己的肚子不爭氣。而且,皇上隨時都會改變注意,很可能他們被扣留在奕巽園十年八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