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盈滿我的雙眼,還沒落下,我就從瘋狂的憤怒中清醒過來。我在做什麼,我要是觸怒了朱棣……我不畏死,但承乾宮的人怎麼辦,還有文奎。我害怕地鬆了口,偷眼看著朱棣,他眼中的欲火已熄滅,麵色青冷,一聲不吭。我嚇得連聲音都有些抖,道:“你怎麼不喊,難道不疼嗎?”
朱棣一哂,道:“這點疼算什麼!”話裏沒有怪罪我的意思。
見他有了笑容,我放下心來,低下頭去輕聲道:“對不起。”目光一略,不經意間注意到朱棣的上身竟是傷痕累累。他是養尊處優的皇帝,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傷疤,上一次在德雅堂根本沒見到呀!我的手輕輕觸及他胸口一處大如雞蛋的傷疤,又縮了回來。
朱棣輕描淡寫地道:“箭傷,靖難之役時留下的。”
如此的傷疤,想必當日必是奪命之箭遠射入胸,我衝口而出道:“不可能。允炆仁義,曾鄭重允諾我,兵戎相見之時,絕不傷你性命。他不是詔告天下,‘勿使朕有殺叔之名’嗎?”
朱棣輕蔑一笑,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有說。
我也不敢再說了,允炆的“仁義”,我是清楚的,不過,那次允炆是指天為誓的,他騙誰也不會騙我呀!允炆當日答應過我,擒住朱棣後,賜他自裁,給堂堂大明天潢貴胄的他一個體麵的死法,而且會放過燕王府的婦孺老幼。難道……這也是假仁假義。
燃燒了一夜的蠟燭的紅淚結成巨大的蘭花,我又聽到了雪花簌簌落下的輕聲。朱棣一直在看我,眼裏慢慢地柔軟起來,道:“你放心,朕再也不會逼你了。”他起身,慢慢地撿起地上的衣服,回頭衝我笑道:“不替朕穿上嗎?”
我才要下床,他卻快兩步走到我身邊,坐下,道:“你先穿好衣服吧!小心著涼!”
我一邊整衣一邊笑道:“皇上裹著被子吧!臣妾梳洗是很慢的。”
“沒事,朕等著!”朱棣隨意枕著手,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梳順了頭發後,將象牙梳子擲到首飾盒裏,笑道:“都到寅時了。臣妾可不能誤了皇上祭祀宗廟!國之大事,惟祀惟戎。”
朱棣伸了一個懶腰,道:“折騰了一夜!”聲音很大,好像很樂意別人聽見。
果然,韓嬤嬤在珠簾外恭敬地道:“皇上,夫人!奴婢可以進來嗎?”
我臉燙起來,韓嬤嬤一定聽到了朱棣的話,誤會我與朱棣是*********好。朱棣似乎很滿意旁人的這種誤會,笑道:“進來吧!”
韓嬤嬤把一碗冒著熱氣的湯端到我跟前,道:“夫人,這是補元湯。”
我的臉更燙了,韓嬤嬤這碗湯是朱棣準備的,她的意思是要我親自端到朱棣麵前。實際上朱棣不需要補元,但這樣的話我怎麼說得出口。朱棣瞧出了我的尷尬,徑直走來,端起一飲而盡,笑道:“韓嬤嬤想的真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