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為我準備了烏頭湯,是她在《金匱要略》裏查到治療風濕的方子,有烏頭、麻黃、芍藥、甘草、蜂蜜等藥熬成。我風濕病一發作就喝,隻能勉強止住疼。卷耳歎道:“夫人還是召太醫吧!這樣不是個長久之計。”
風濕是母妃過世的那年,我在孝陵享殿裏跪了很長一段時間,落下的病根。後來我不知保養,加上允炆過世後,我一連多日跪在玉觀音前,導致了風濕的嚴重。卷耳擅長的是婦科,調製香料毒藥也挺在行,但對於風濕一類的病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因此每到陰雨天,我雙膝酸痛得難以行走時,她隻能熬藥和針灸為我暫時止痛。我輕輕地捶著膝蓋,道:“替我施針吧!”我與朱棣的關係雖然轉暖,但是承乾宮仍然是禁地,除了韓嬤嬤沒人能外出,即使我派人去太醫院,也不見得有太醫願意過來。
韓嬤嬤能夠外出隻是因為朱棣的姆媽金老夫人。朱棣對他的乳母很好,金老夫人被封為保安夫人居在壽寧宮,等於是半個太後。金老夫人身體每況愈下,很想念舊人,所以朱棣才網開一麵,讓韓嬤嬤可以隔三差五地去壽寧宮。不過,每一次韓嬤嬤去壽寧宮,內務府大太監吳德佑都會派手下的武小九一路跟著。吳德佑年近七十,但聽韓嬤嬤說,似乎是越活越年輕了,每一天都精神抖擻地協助大姊處理後宮雜務。
卷耳將針紮******位,道:“韓嬤嬤又出去了。保安夫人身體越來越糟,太醫斷言活不到今年春天。”
歲月無情,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將我抱在懷裏,低聲哼著高麗的曲子《思念》,一轉眼,她已經是將死之人了。我歎氣,這個一轉眼,二十年的時光就悠悠地過去了。不過金老夫人可以欣慰了,朱棣做了皇帝,碽妃娘娘得以洗刷冤屈。雖然,處於政治目的,朱棣仍然認孝慈馬皇後為母,但是碽妃娘娘的牌位可以正大光明地擺在父皇的旁邊,接受祭拜。
卷耳又道:“今日黃儼提過,目前後宮之中最得寵的是張惠妃娘娘。張惠妃娘娘小名張曄,是河間王張玉與大皇子妃張昭的妹妹,居景仁宮疏影殿,有協理六宮之權,不容小覷。”
我淡淡一笑,道:“我認識她,明豔無比。”張曄如盛開的紅玫瑰。朱棣納她為妃,一半是因為她的美貌,另一半則是為了她顯赫的家世。建文三年冬,張玉為了救陷入重圍的朱棣,苦戰而死。朱棣為了安撫張家,當年就納了張曄為惠嬪,並將張玉之子張輔接入府中由張昭撫養,做了皇帝後就追封張玉為河間王,封張輔為輔國公,張曄為惠妃。張惠妃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崔麗妃就是死在她的手上。崔麗妃就是以前的崔麗嬪,常寧公主的生母。我被朱棣幽禁在承乾宮時,一日崔麗妃忽然帶人闖宮要殺了我。吳德佑及時趕到,最後死的人成了崔麗妃。我當時就很奇怪,崔麗妃有些心計,應該不會蠢到親自動手這般地步。後來才從吳德佑口中得知,是張惠妃布置的。崔麗妃想除掉我心切,一時糊塗,結果賠上自己的性命。不過這件事受益人不止是張惠妃,還有大姊和我,大姊名正言順地收養了常寧公主,我則得到了安寧,再沒有哪個妃嬪有膽量來打擾我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