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落醒來時,除了腦子有點昏沉,並沒有任何不適,屋裏的光線有點昏暗,但感覺應該是白天,也許是窗簾拉著吧。她下意識的想要打量一下環境,卻沒想到下一刻一個黑影壓了過來,緊接著她就被緊緊的抱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那力道,抱的她生疼。
第一個反應,當然是掙紮和推拒,而後勿落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悶哼聲,這聲悶哼和昏迷前的景象迅速重合,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後仰看向了沐秋柏的臉,緊張的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剛縫的針,不過你要再推就又裂開了。”沐秋柏聲音低低的,動也沒動,下巴擱在勿落的頸窩上,貪婪的嗅著她的味道。
“……”勿落僵了一下,果然沒有再推,兩人距離太近,她能清楚的聞到沐秋柏身上濃鬱的血腥味,這讓她腦子裏全部都是那道長達一尺的傷口,和他劍上滴血的聲音,她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拳頭,問道:“耶夢加得呢?”
勿落的聲音很冷,這讓沐秋柏再難有一絲綺念。他戀戀不舍的放開了懷裏的人,無可奈何的道:“隔壁呢。”然後立刻按住了勿落的手,製止了她想要起身的動作。
勿落疑惑的看向了沐秋柏,片刻後,卻在他的視線中漸漸熄了自己的怒火,她想起來了,昏迷前的那一管綠色的液體,於是,她問道:“你跟他妥協了?”
簡要的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沐秋柏忽然道:“……對不起。”他的聲音低了幾分,神色一瞬間晦暗不明。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勿落皺眉,她直視著沐秋柏的眼睛,搖了搖頭:“我太自大了,如果不是被他注射了什麼東西,你也不至於……”
聽到這話,沐秋柏的情緒難免有點激動。別無選擇是一回事,可有些坎他過不去是另一回事。
他讓耶夢加得處理掉孫奎是暗示他有事好商量,即使是他用盡全力去壓製耶夢加得,甚至不惜性命給他劃了一個分寸,但那也不能完全抹掉了他有賣隊友的嫌疑,更何況,他賣掉的人對他來說……
如果勿落有不滿恐懼的意思流露出來,沐秋柏還能告訴她,順便也告訴自己這是迫不得已。但如今她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反倒還檢討自己的大意。這讓沐秋柏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無能和卑劣,她已經盡力做到了她能做到的,可自己給她的,就僅僅是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結果嗎?
劇烈的情緒波動之下,沐秋柏一把抓住了勿落的肩膀:“可他要的是你,如果……”
“我知道。”
勿落果斷打斷了沐秋柏,如果什麼?反悔嗎?不是不行,但是……看著沐秋柏掙紮激動的目光,勿落心下了然,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沐秋柏骨子裏的驕傲實在太明顯。
為了她,他壓下了他自己的意願跟耶夢加得周旋,那她還要他再為她放下自己的驕傲出爾反爾?她沒必要非得把那根底線給他剪斷,她也做不出那種事,人要是連底線都沒了,那也不叫人了。
更何況,勿落心裏清楚,沐秋柏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會做的選擇。
直接殺了耶夢加得。
那麼危險的敵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至於她的狀況,再找人幫她救治就是了,盡人事聽天命,成功了叫不離不棄,沒成功也叫仁至義盡。
如果沐秋柏這樣選擇,那他不用受人脅迫,也不用背心理包袱,更不用跟耶夢加得那種深不可測的神經病打交道,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弄得不好,隻會把他自己也賠進去。
所以,勿落很清楚,沐秋柏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真的已經是……情深義重了。
要知道,這世界,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尤其對於沐秋柏這樣一個強者,何必呢?
紛紛雜雜的思緒在勿落腦中飛快掠過,各種情緒在胸口翻滾。勿落卻絲毫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感激?感動?感謝?都不是……
甚至都沒有。
有的,隻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心安。
甚至她本來就知道,會有一個人,這麼一個人,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能在可能完全沒有回報的情況下,甚至是不顧生死的,為她禪精竭慮……
勿落弄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隻知道,自己不能負他,至少,也該投桃報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