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天翊的腳步跨出回風閣,雪顏輕輕歎了口氣,垂下頭來,卻見冰魅不知何時從蘇棣肩頭溜了下來,此時正臥在床尾的被子上呼呼大睡。
這小東西,當著這麼多人也能睡得如此安然……
她搖了搖頭,正欲伸出爪子折起被角搭在冰魅身上,昊天神君卻已先替她做了這件事。
“小顏,早些休息——”昊天神君言罷,轉身離開了房間。
雪顏心裏忽然空落落的。
她以為師父會再停留一段時間,或則問問她與天翊之間的事,或則安慰她幾句,或則談談她的這幾位朋友……可師父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就這麼走了。
五月的夜晚,外麵的人家大概早已換上竹席夾被,山間卻依然有些涼意襲人。她將自己整個兒蜷縮進被子裏,努力不去想過去和將來的一切,隻叫自己靜下心來,努力與睡神會晤。
“篤、篤、篤——”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昏沉之際,外麵忽然傳來三下極低的叩門聲。
那叩門聲低得仿佛峽穀與亂石深處幽咽的泉流,但在這寂靜的夜晚,任是一片落葉墜地,也能清晰地傳進人的耳朵。
“誰呀——”雪顏剛剛把腦袋從被子裏探出來,冰魅已警覺地跳下了床,跑到門邊問道。
“是我——”門外響起一個溫和低沉、略帶不安的男子聲音。
“你是誰呀?”冰魅不認得這個聲音,雪顏卻一下聽出外麵的人是古天鷹。
“小東西,叫他進來吧。”雪顏道。
隨著“吱呀”一聲響,古天鷹推門而入。
“古……古……”冰魅指著古天鷹,顯然不知該如何稱呼。
“你叫他天鷹哥哥就好。”雪顏道。
“哦,天鷹……姐姐,不對呀!”冰魅叫了一半兒,忽然轉對雪顏道:“我在積羽城時,他命他女兒和兒子陪我玩,我叫他女兒憶冰姐姐,叫他兒子望南哥哥,如今再叫他哥哥,好像……好像……”
“這個……”古天鷹麵色微窘,道:“下回你若見了他們,叫他們憶冰和望南就好。”
“憶冰……望南……”冰魅側著小腦袋,皺巴著臉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雪顏也有些反應不過來,索性丟下冰魅在那裏慢慢想,自向古天鷹道:“天鷹,這麼晚了,你為何還不休息?是攬月樓中住得不好嗎?這裏是窮山僻野,比不得積羽繁華……”
“你想到哪裏去了?”古天鷹道:“攬月樓很好,繇山的一切都很好。雪顏,我隻是放心不下你。”
“……”雪顏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
古天鷹出身人族,自小被羽族之王伯毓收養,同天翊一起長大,也是天翊最好的朋友。
千年之前,古天鷹在絕龍坡創建飛鷹堡,行俠仗義,扶危濟困,一時名動天下。
奈何飛鷹堡被怨靈攻陷,除一雙兒女外,全家被滅門。古天鷹因強大的武功法力而遭怨靈秘製毒藥控製,蒼白猙獰、神智不清。
她奉命前去殺他,卻因他臨死前一抹酷似師父的微笑,不惜一切放過了他。
為救他性命,她以離開天翊為代價,求羽洛配製解藥。為恢複他絕世功力,她與天翊等人一起深入天劫穀,冒死采摘五行令花。
他大概永遠想不到,她所做的這一切,隻是因為他唇邊那抹酷似師父的笑。
後來,他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