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不覺三天過去。
阿獺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不會再整日嗜睡,也不會再時不時陷入昏迷。雪顏的腿漸漸結了痂,雖未曾完全痊愈,將就著不用拐杖亦可走上一段路。
這日正午,陽光明媚,山風輕拂,草木的香散在空氣裏,令人醺然欲醉。
阿獺吃過了午飯,竟然主動對雪顏說道:“小青魚,我的傷已經好了,咱們今日便起程去繇山,你說好不好?”
“好。”雪顏淡淡答應一個字,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略略清理了山洞裏的東西後,便拉起阿獺的手向南方山頭行去。
萬化城周圍層巒疊嶂,山山嶺嶺無不高聳入雲,二人既進不得城,隻好翻山越嶺繞向繇山。
好在雪顏體力已經恢複了許多,遇有巉岩峭壁無法通行處,便帶著阿獺飛上一段。如此走走停停,終於躲過官兵的追蹤,在三日後的黃昏時分到達繇山附近斷橋村。
清澈見底的弱水河自斷橋村旁流過,村人引了一渠水入村灌溉農田。
雪顏與阿獺化出原身,順著水渠溜進村子,偷了兩身遮頭蓋臉的衣服,又找了個偏僻菜館飽飽吃了頓飯,這才重新溜出村子,沿弱水河逆流而上,直向繇山遊去。
又用了大約一兩個時辰,二人遊至繇山腳下的小石橋邊。
“哇……”當阿獺從水裏探出頭來,望見繇山秀麗絕倫的身影時,不由驚得一雙小眼睛放大了兩倍。
皎潔的一輪明月下,但見整個繇山千花競放、仙氣繚繞,宛如人間仙境。而半山虛雲宮一帶,祥光瑞靄衝天而起,顯見得聚集了許多有道高士。
“小青魚,這就是傳說中神仙住的地方嗎?”阿獺抓耳撓腮、喜不自勝地問道。
麵對著日思夜想、魂牽魂縈的繇山,雪顏此刻卻百感交集,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她的故鄉,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她本該大大方方地走進虛雲宮,以半個主人的身份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可此時,作為一個魔,她卻不敢靠近虛雲宮半步。
沒有人相信一個全身魔氣的醜丫頭會是曾經的神裔,她怕見不到師父的麵,已被所謂的正義之士打得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小青魚,咱們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嗎?”阿獺無視雪顏的沉默,喋喋不休地問道。
“上去——”雪顏一甩尾巴,化出人身,跳上了小石橋。
“會不會給人發現?”阿獺緊張地縮了縮脖子,跟著雪顏爬上石橋道。
“過來。”雪顏指了指半山腰的虛雲宮,警告地道:“別靠那裏太近。”
“嗯,我曉得的。”阿獺聽話地點了點頭,跟著雪顏藏身在弱水河對岸的橋墩後。
雪顏從橋墩後探出半個腦袋,眼巴巴地望著虛雲宮的方向,隻盼師父或哪個師弟師妹能出來散個步,剛好給自己撞上。
然而,在濕漉漉的草叢裏等了半晌,不但師父沒有出來,便是不相幹的人影子也沒瞧見半個。
“小青魚……”阿獺似乎有些困乏,伸了個懶腰,忍不住問道:“不是說兩個神祗在要此成親了嗎?怎地一點兒熱鬧的跡象都沒有?咱們究竟要在這裏等到什麼時候?”
雪顏也說不上來要等到什麼時候,此時月輪已經西移,深藍的夜幕上繁星璀璨,世界於萬籟無聲中透出說不出的靜美,又於靜美中透出說不出的淒涼。
一滴淚,如深秋的露水般掛在雪顏眼角。她並未覺察,隻淡漠如常地對阿獺道:“再等等看……或許黎明時分……如果黎明時分還沒有人出來,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