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問司徒姑娘了。”倩蓉看了看司徒夢道：“司徒姑娘，你可能說說當日情形？” 司徒夢紅著臉道：“他借學堂裏的筆墨寫了首歪詩，叫我幫他修改一二。我看他那詩寫得甚不像話，又見他兩眼色眯眯的模樣，隻想快點兒打發他走，便違心誇他寫得好、改無可改。他當了真，頓時引我為知己，還說古人千金酬知己，他也要把身上價值連城的玉佩拿來酬謝我這個知己……” “哈哈，那小子為了調戲美人兒，戲倒做得挺足。”媚雅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徒夢越發羞不可抑，微微低了頭道：“我對他素無好感，自然不肯收他的東西。推來推去之間，他故意占我便宜。其時爹爹不在，我心中怕得很，隻得叫他將玉佩放在桌案上，說回頭告知爹爹，若爹爹不反對我便收下。他當即放下玉佩離去……” “他竟真的去了？”媚雅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司徒夢點了點頭道：“我原想等爹爹回來，叫爹爹將那玉佩送回城主府上。不料學堂放學之際，學童淘氣撞翻了桌案，那玉佩落在地上碎作數片……” “啊呀，那你可拿什麼還他？”媚雅擔心地叫道。 司徒夢秀眉微結道：“我家有一間學堂、幾間瓦屋、數畝薄田，我想無論賣了什麼，都足以還得上那塊玉佩。然我爹爹回來後，我們拿了那玉佩碎片叫典當行的掌櫃幫忙估一下價，那掌櫃報出的玉佩原價，卻是我們所有家產的數倍之多。我與爹爹頓時灰了心，盡日提心吊膽，惟恐還不上玉佩他再來騷擾。果然，不過兩日之後，他便又來了學堂。” 說到這裏，司徒夢歎了口氣道：“我當然知道，這世上沒有白得的東西……他曉得玉佩被摔後，立即變得放肆起來，直說那玉佩是他母親當年的陪嫁，叫他留著送給心上人的。我既摔了他的玉佩，便要……便要與他做妻子……” “這便有些話本裏強搶民女的味道了……”媚雅雖未幸災樂禍，卻不無開心地道。 “小雅……”嘯風的目光微帶責備地看向媚雅臉上。 “哦，我是說，太過分了！簡直是強搶民女、喪盡天良、天理不容！”媚雅立即正了臉色，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道。 司徒夢垂下眼睛道：“這件事也怪我太不小心，明知那玉佩價值不菲，卻不曾小心收好。” 媚雅道：“你既厭他為人，如何肯碰他的東西？至於孩童淘氣，那也是無法預料之事。司徒姑娘，你不必因此自責。” “謝謝姑娘這麼說。”司徒夢感激地抬起頭道：“我一直於這件事上甚是後悔，爹爹也因這件事屢次責怪於我。今聽姑娘所言，倒覺寬慰許多。” “嗬嗬，咱們都是女子，我如何不懂你的心？”媚雅笑道：“若是我不喜歡的男子送我的東西，我大概看也懶得多看一眼……他逼你嫁他為妻，你可曾答應？” “雖然那玉佩價值連城，我又豈肯拿自己的終身幸福去賠償？”司徒夢搖頭道：“我其時對他說道，那玉佩是他強行贈予，便是要賠償，我亦隻賠一半兒的錢。若是他不肯同意，我便陪他去見城主。” “司徒姑娘真真勇氣可嘉。”虎兒笑道：“若是尋常女子，哪敢說出這樣話來？” “我雖這麼跟他說，心裏可著實虛得很。”司徒夢道：“好在他對他父親還有幾分懼意，聽我這麼說，立時軟了下來。說不用我賠錢，也不用我嫁他做妻子，但他失了玉佩不好對母上大人交待，求我先假扮他的心上人，暫時陪他騙過母上大人。” “他這是以退為進。”虎兒道：“萬劫城裏誰不知道，他那母親對他極度嬌寵。莫說是丟了一塊玉佩，便是整個萬劫城被他弄丟了，他那母上大人大概也決不舍得罵他一句。司徒姑娘，你不曾上了他的當吧？” “我自然曉得他的心思。”司徒夢道：“但我其時自覺理虧，未敢直接回絕，隻說此事關係女兒家的名節，容我考慮一段時間後再給他答複。不料他把我的話當成了欲擒故縱、欲拒還迎，從那之後時不時到學堂裏瞧我，且每次去都帶著各樣吃的玩的……” “嘻嘻……”媚雅笑道：“聽起來他對你倒像是真心喜歡，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呢？他有錢有勢，長得也算過得去，雖說缺了點兒男子氣概，但那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毛病。” “姑娘說哪裏話？”司徒夢臉色半紅半白道：“翼漩與其表兄翼淳及金橋、金柱兩兄弟，被人稱作萬劫四紈絝。這四人但凡到了一起，不是吃喝玩樂、尋釁滋事，便是幹些無聊透頂的勾當。我自小跟著父親熟讀聖賢書，豈會貪圖權勢與這樣的人在一起？” “我不曉得他的名聲這麼壞。”媚雅抱歉地道：“這樣的人，自然配不上司徒姑娘。” “倒也不是配不配得上，隻是喜不喜歡罷了。”司徒夢道：“我雖瞧他們不順眼，但他們盡日花錢大手大腳，又自命風流倜儻，時不時做些酸文歪詩贈給遇到的姑娘們，因此萬劫城裏頗有一些姑娘對他們心懷思慕。” “思慕這樣的人，那些姑娘是瞎了眼麼？”媚雅道：“不過這世上瞎眼的女子原不少，我與小顏前些時候便遇到兩個。” “那些姑娘未必是眼瞎。”倩蓉從旁說道：“隻是每個人的條件有所不同，似司徒姑娘這般有才有貌者，自需有才有貌者來配。而普普通通、除了幻想一無所有的姑娘，在周圍能夠結識的男子裏，四紈絝大約已經是她們可望不可及的最好選擇。” “嫂子說得有理，是我沒有想到那麼多。”媚雅沉吟道：“除非有一生一世麵對孤獨的勇氣，否則無論男女，都隻好在有限的範圍裏挑出最好的那個去將就。” “不錯。”倩蓉道：“但是倘若一個人勇敢到擁有一生一世麵對孤獨的勇氣，那個人一定不會永遠是個普普通通、一無所有的人。那樣的人，總有一天會遇到不必將就的那一個。” “可是誰能擁有那樣的勇氣呢？”媚雅嘀咕道：“反正我是沒有，我不喜歡孤獨……小顏，你有嗎？”媚雅朝雪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