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天色已經不早,雪顏親自送九曜天君、扶搖和兩個啞巴下人到後麵攬月樓歇息。
扶搖一路無話,到得雪顏轉身離去之時,卻突然跟了上來,說同雪顏有幾句話說。
雪顏自然無有不可,帶著扶搖來到自己住的回風閣道:“你有什麼話,不妨在這裏跟我說。”
扶搖小聲道:“雪顏,遠一點兒……咱們到遠處去說,好不好?”
雪顏心裏有些奇怪,想扶搖從前是個光明磊落、心直口快之人,如今怎地變得這般鬼鬼祟祟、小心翼翼?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帶你去後山。”
後山風景清幽,闃寂無人,遠遠有瀑布聲傳來,襯得山林暮色越發幽寂。
“你想說什麼?”雪顏在後山梅花林裏停住了腳步,道:“這裏沒有人,咱們在這裏說話你師父不會聽到。”
扶搖咬著嘴唇“嗯”了一聲,卻半晌沒有言語。
雪顏也不催她,兀自聞著梅花香,看遠遠近近的山峰勾勒出一幅幅雄渾大氣又秀麗怡人的畫麵。
過了許久,扶搖忽然伸出手臂,撩起了袖子道:“雪顏,你看——”
雪顏低頭看去,但見扶搖手臂上無數道深深淺淺的傷痕縱橫交錯,仿佛被什麼鈍器所劃,有的已經結疤,有的猶自血肉模糊,在白皙柔嫩的皮膚上顯得分外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麼回事?”雪顏驚得退了一步,不忍直視地道:“你是九曜天君門下最受重視的弟子,誰敢如此傷你?”
“當然沒有人敢如此傷我。”扶搖放下了衣袖,淡漠地道:“是我自己劃的。”
“你……”雪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雪顏,你有沒有過心痛的時候?”扶搖沒有回答雪顏的話,也沒有看雪顏,隻是仰頭看著暮色中的山影道:“心痛到無以複加、無法忍耐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我……”雪顏吸了口氣道:“我當然也有過很多心痛的時候,但是我盡管不去傷害自己。其實你可以喝酒,或者找個無人的時候、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那是沒用的!”扶搖道:“我試過,喝了酒,心裏隻會痛得更甚!而我不想哭,也不能哭……忘憂峰上弟子眾多,除了三百入室弟子,還有千餘名正在接受考驗的外門弟子,萬一被他們聽到,我這大師姐的顏麵何存?”
“所以你就隻能這樣對待自己?”雪顏難過地道:“可是,為什麼呢?你身為九曜天君門下大弟子,地位尊崇,人人稱羨,為什麼要如此跟自己過不去?”
“你是在明知故問嗎?”扶搖忽然轉過頭冷冷看著雪顏道:“別人不知,難道你還不曉得我的心?”
雪顏怔了一下,想起扶搖對歐陽寂和的感情,不可置信地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想著他嗎?”
“我試過無數法子叫自己忘了他,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扶搖低下了頭,平靜的聲音裏壓抑著說不出的悲涼道:“我師父罵他是禍亂六界的惡魔,九宸天姬因桑成之事必欲將他除之而後快,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