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瑤終於明白了當初對著西陵時感覺到的熟悉感來自於何處,毛遂拚了命保住了山勢圖,卻無法長久地保住西陵,保住楚國的國都。
此時白起的書案上,正平鋪著一張與秋瑤見過的那張大同小異的山勢圖,而這半月耗費的糧草與精力,正是為了這張山勢圖。
秋瑤這才看清楚之前那張圖上曲曲折折的標記不代表上山的路,而是代表西陵中每一條山泉的走向,以及一個極具規模的穀川。
水淹鄢城。
她終於想起來了。
“你想引水灌城!”她早該想起來的,可是該死的她到了現在才想起來。無力挽回了麼?她一開始踩著曆史的足印踏實前行的心去哪了?她明哲保身的原則去了哪?
白起勾唇,不置可否。
“可是城裏不止有兵,還有數以萬計的楚國百姓!”她不該鬆懈,她明明知道眼前之人曾坑殺過四十餘萬的降兵與百姓,卻還如此安心地呆在他的營帳中,眼睜睜地看著他手刃無數無辜的百姓。
“昔日王僚死於專諸之手,萬乘之君死於褐夫之手,百姓拿起武器便可作戰,市井之中更是反不乏有威脅的敵人,不留活口,方能完全取勝。”白起一番話說得雲淡風輕,銀甲被掛在一旁,他身著白衣時的神采與從容讓人難以置信這番決絕的話語出自此人之口。
“將軍熟讀兵法,難道不曾聽聞不戰而屈人之兵?”秋瑤隻覺得自己有如置身於冰窖之中,渾身發冷際遇戰栗。
“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小將之謀,僥幸得城而不滅其軍民,他日遭其反噬亦未嚐可知,昔日夫差納降留下勾踐,最終招致滅國之禍,可見此法之荒謬。”白起斂眸輕撫案上的山勢圖,嘴邊的笑意顯得愈發森然,“本將竭力求得大王應允,耗盡糧草,孤軍深入直攻楚國都城,為的就是徹底滅除楚國這一日。”
元月的天本就是嚴寒,白起的一番話更是讓秋瑤的心徹底凍結。
“本將要你陪在本將身邊,親眼見證荊楚的覆滅,看本將絕了別國合縱抗秦的妄想。”
“為何偏偏是我?”秋瑤感到有些無力,一種無能為力的虛脫感。
“為何?”白起笑得恣肆,臉上的笑意卻染上一層莫測。“自離間宋玉與楚王,再到隱匿西陵之圖,你還是頭一個膽敢如此隻身與本將作對的女子,到最後在本將身旁笑看楚國覆滅的人,舍你其誰?”
“我本就是楚人,如此作為何來與你作對之說?笑看?將軍現在是在說笑麼?”不知為何,秋瑤聽到宋玉二字就忽然有了一些勇氣,是啊,既來之,則安之,她如今身在楚國便是楚人,憑什麼眼看著秦人欺淩自己國家而安然旁觀?
是什麼讓她開始有了捍衛故土的心?是宋玉後院涼棚下慷慨的對話,還是誤以為鬼穀子一行人遭遇秦人毒手時的自怨自艾?
“你大可當做本將現在是在說笑,”白起難得的對她的反唇相譏不以為忤,“長渠月餘便能修築好,到時候你就能夠見到楚人被楚水溺斃凍結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