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瑤坐在門檻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外頭紛紛的夜雨,心裏有的隻是無盡的淒涼與無望。
宋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心裏如同被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無數的鮮血向外流淌,垂手站在門邊的丫鬟想要解釋什麼,但見宋玉根本沒有詢問自己,便默然地退到一邊。
“門口風大,回屋裏去。”宋玉伸手去攙秋瑤起來,她卻固執地留在原地,仍舊是望著有些迷蒙的夜幕,眼中的淚水卻如同那衝垮鄢城的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無端一夜空階雨……滴破思鄉萬裏心……”她哽咽著,雙手緊緊攥著身旁的門框,眼神一直想著院外一個看不見的點,仿佛是在翹首遙望著什麼,憧憬著什麼。
宋玉聽她吟出的詩句久久不能回神,無端一夜空階雨,滴破思鄉萬裏心……這是他有生之年聽過的最為動人也最為淒惻的句子,隻有他自己知道,秋夕那日秋瑤無心吟出的那句“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給他留下多深刻的印象,而此刻的這句詩,更是令他震撼不已。
她在講述牛郎織女的故事時脫口而出“我家鄉的故事”,那時他便已察覺到了這個微妙的句子,再看他此時的失意惝恍,顯然她口中的思鄉並非腳下的鄢城。
思鄉,萬裏心。
宋玉有些不安,若她當真不是謝家的女兒,她的心此時又在何處?可是這個假設又是顯得如此的荒謬,畢竟沒有人質疑秋瑤是從謝家出生。
他並未告知景差白起臨走時的那一劍,因為他深知那一劍中所蘊含的深意——
是情。
若白起隻是單純地將人送回來,他隻能確定白起或許對秋瑤欣賞或者喜愛,然而那一劍,卻讓宋玉將白起的心思看了個分明。
他必定是將秋瑤放在了自己心中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才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她以免讓他人以此作為要挾。
宋玉發出幾不可聞的一歎,轉而看著尚有些恍惚的秋瑤。
能讓冷血無情的白起惦念如此,你究竟是一個怎樣出色而特別的女子。
“將安神的藥取來。”
院內是渺無邊際的寂靜,宋玉蹲著身子,一匙一匙將湯藥喂入秋瑤口中,然後看著她逐漸困倦,輕輕地倒在自己的臂彎中。
宋玉久久未動,不去理會丫鬟驚異的目光,也不理會自己蹲站時腳下的酸麻,隻是靜靜地讓秋瑤靠著,貪婪地享受這難得的平靜,直到耳邊的呼吸漸漸平穩,宋玉將懷裏的人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步步留神地走到床邊,將人輕輕放下。
她消瘦了許多。
自責與愧悔折磨了宋玉數月卻依舊不願罷休,更在宋玉見到秋瑤後變本加厲。
丫鬟悄悄退出了房間,假裝沒有聽到宋玉在床邊那段輕柔卻堅決的獨白。
“醒來後,告訴我我在你心裏的位置,倘若你的話與我心裏所想一致,那麼從今往後,再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