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的追兵到了竟陵便不再追擊,楚王僥幸脫逃,率領餘下的軍隊一路逃到了城陽。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件大事傳遍了楚國的大地——
三閭大夫屈原因不堪故都被破之辱,懷沙自沉於汨羅江中,以一己之身禱楚國蒼生之福,消息傳開來,舉國哀慟。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秋瑤無意間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無比戚然,她悲的並非是一位愛國詩人的喪生,而是宋玉得到這個噩耗之後的所產生的哀愁,初次相見那天他得到屈原窘境時眼底的那抹痛色猶在眼前,如今他又該如何麵對這殘忍的現實?
雖是初秋,但天仍舊是熱得讓人煩悶,好不容易等到下車休息的時刻,秋瑤腆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艱難地被人扶下馬車,一直走進客店的房內才摘下蒙在臉上的麵紗,雙頰因為黃昏未消的暑意而顯得有些發紅,麵紗一拿下麵前的呼吸頓時變得清涼不少。
“來,喝口水解解渴。”一旁的謝二娘揭下麵紗後倒了一杯茶遞給秋瑤,對著微凸的腹部輕輕一歎,“難道真要帶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到秦國去嗎?”
“二娘,他不可憐。”秋瑤喝口水,淡淡地接過謝二娘的話,全然不顧房內還有一個監視她們的武婢,“他的父親一定會來救他。”
謝二娘訥訥地說了聲是,再無昔日同秋瑤鬥嘴的精神。秋瑤見她眼神一暗,心中隻是隱隱有些難過,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沿途的顛簸加上孕期的不適加重了這趟旅程的負擔,別說他們如今的行動處處受製,即使秦人放鬆警備,她這樣的狀況也無法順利逃回去,何況還是在這樣全然陌生的情況下,但是她心中依舊充滿自信,宋玉會來帶她離開,一定。
謝二娘努了努嘴沒再說什麼,唯一慶幸的是前往秦國的路途中他們不與白起一道,不然所受的苦頭隻怕是要比現在多得多。
然而白起不在,司馬靳卻是原原本本地照著白起的吩咐看管秋瑤一家的,每次秋瑤看他那張緊繃切充滿禁欲色彩的臉,她就會忍不住惡趣味地想他會不會是武安君的小受,通常越是看著一本正經的人越可能有一顆淫.蕩的內心。
這趟行程唯一比之前好的便是日暮時可以到客店歇腳,行動權限較之之前也寬了不少,秋瑤自然清楚這是白起的意思,盡管知道他是始作俑者,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忍不住感到一絲慰藉。
他們的車隊先行,白起的大軍跟在百裏之後,班師回朝並非意味著戰爭的結束,而是為了下一次的戰事而蓄勢。
白起不願再見她,她也樂得輕鬆,先確保自身的安全,別的一切從長計議。
秋天的第一場雨窸窸窣窣地到來,如同一個華裝綷縩的宮婦。秋瑤無端地難以入睡,謝二娘倒是睡得安穩,謝晉依舊沒有下落,這可憐的婦人一連哭了幾個月,如今形容枯槁,整天如同一個失了心的木偶般沒了精神,沾了枕頭便睡,再無心力去想些別的,似乎隻有在夢中,她才能見到她萬般寵愛的兒子。
秋瑤既不會勸慰他,也無法幫她找到謝晉,唯一能做的也就每天形影不離地與她在一塊,防止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