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的時候,青淚流滿麵,悲憤的心幾乎想要從那寬闊的胸膛中跳了出來,它一直不停的在他的懷中膨脹、膨脹、膨脹。
“娘!”他長長的大叫一聲,卻沒有出聲,那聲音隻是在心中不停的旋轉著,旋轉著,好像要把他的胸膛撐破。
“娘!”他跪在地上,仰望著北方的夜空,那是家鄉的方向,月光是那樣的美,清新如水,潔淨無塵。
一張畫卷正安靜的躺在一張桌子上。畫卷上一個魁梧的男人正含情脈脈的從紙麵上望了出來,也許是在凝望著自己年輕的妻子,也許是在凝望著妻子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裏所孕育著的一個小生命。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愛戀著生命,愛戀著生活。
那男人的眉毛、眼睛、臉龐……一切的一切,都是青的翻版,隻是比青顯得更加成熟,更加完美,更有一些男子漢的勇氣。
男人就是青的父親,北方遊牧部落的首領紮爾巴。那個年老的女人,一直注視著青,在青麵前死去的女人,就是青的母親納蘭澤香。
紮爾巴的部落本是一個遊牧部落,一直逍遙自在的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他們放牧著牛羊,四處遷徙,享受著大自然的清新和自由。然而,大商為了掠奪更多的奴隸為他們勞役,竟然派兵不斷的追殺他們,直到他們全部被擒獲。
紮爾巴在戰爭中為了保護自己的部落已經被殘忍的殺害了。那時他年輕的妻子已經要分娩,他正在暢望著更加美好的生活。
紮爾巴的死沒有換來部落的安全,部落所有的人幾乎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那正要分娩的妻子納蘭澤香也被捕獲了,在王府中生下了青。
一個奴隸在正常的狀態下根本活不上十年八載的,納蘭澤香卻頑強的生活了十六年。在部落裏其他奴隸們的暗中幫助下,她得到了盡可能性的照顧,盡管那隻是說是苟喘殘延。
她始終有一個堅強的信念:她要見到自己的兒子,她要親口告訴他,他們不是天生的奴隸,他們本來也是自由的,像鳥兒一樣的自由。
納蘭澤香終於在生命完結前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然而,青隻是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她沒有辦法完全的講給他聽,讓他相信自己。好在她曾經一直擔心自己會死去,會沒有機會見到青,因此想盡了一切可能的辦法,在一塊舊衣上畫下了紮爾巴的畫像,把事情的經過寫了下來,並小心的藏好,以防自己萬一死去,再也沒有機會跟青說什麼了。
現在,那畫像和她寫的東西,正安安靜靜的躺在桌子上,如一根根利箭,刺進了青的骨肉裏。
青的心裏如滾燙的熱水,要衝出蓋子的遮擋一樣,四處翻騰。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死去,卻連一聲“娘”都不能叫?為什麼?為什麼,常常相見,卻不知道那正在受苦受難的女人正是自己的親娘?為什麼?為什麼,一家人安居樂業的生活要被人白白的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