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池展在睡夢中忽然清醒過來。
從窗戶外滲進來一星半點的月光, 池展坐了起來, 雙目清明。
他轉頭一看, 映入眼底的是墨讓沉靜的睡顏。
池展的手還放在被子裏, 溫暖而舒適, 他環顧四周, 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地想到,這裏是墨讓和他現在的家啊。
腦海中出現的前幾個影像還依然殘存著——他最初的那個粉紅色的房間,還有白雲國度的那棟裝修簡約的房子……還有, 還有一個什麼來著?
池展忽然頓了頓。
在這裏發生的一切,經曆過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唯獨忘記了的是他自己過去的生活, 過去居住的房間。
那是在他還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A市高中附近買下的公寓。
池展冷靜地思考了一下, 把劉海捋了上去, 露出了額頭。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隻認為他現在是池展, 是個演員, 也是個歌手, 最近剛剛“熬出了頭”,名聲大噪,有很多粉絲和朋友, 也有一些暗地裏給他使絆子的人。
……
他一向是個不喜歡在閑事上思考的人, 但是這一刻,他想起他大學時代的“哲學研討社團掛名成員”的身份來了。
在從前的生活裏,朝目標進了一步或者從高處摔落,同自己深愛的人相擁而眠或是放棄一個珍視的人,這些他都從沒體驗過。甚至也沒有擁有共同理想、一起拚搏的朋友,更沒有為了利益而明爭暗鬥的敵人。
現在發生的這些多姿多彩的事,都是以前那個鹹魚教師池展萬萬不敢腦補的。
如果現在的他見到了從前的自己,把這些經曆全部告訴他,那個池展估計會翹著腳躺在床上,一邊點煎餅果子的外賣,一邊打哈欠:“你在開玩笑吧?遊戲玩多了還是直播錄多了?”
池展很少想到自己穿越的事情,不知道是下意識地不去想,還是根本忘記了。
他自認這幾十年來根本沒受過什麼像樣的苦難,小時候拔牙算是一個,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什麼是痛苦了。
這些話說出來……估計會被打。
他頭腦聰明,人際關係好,長相也算數一數二,就算是做了一生中最叛逆的事——出櫃,也很快受到家裏的理解,在池展預期範圍內的“暴打一頓”“逐出家門”“凍結一切金錢來源”之類的事情都沒有出現,說真的,池展還有點失望。也可能是因為家裏有個哥哥在上麵頂著,承擔了一切家族責任,而且在上半年還和他美麗大方知書達理的嫂子生了個侄子,池展便理所當然地退居一旁,找了份閑適懶散的工作,過起了他所理解的那種輕鬆舒適的日子。
久而久之,池展自己也覺得這種生活有點過於無聊了,反倒經常想起葉學長,葉學長在大學時期為了獎學金、成績、保研名額和喜歡的人,而拚死拚活,把自己搞得一敗塗地。
池展理解不了,他一直在想,為什麼有人能拚命成那個樣子呢?是為了什麼呢?真的值得嗎?
但是他的的確確是羨慕著倒黴蛋葉學長的,就算他再倒黴……他的未來也是一片璀璨的光。
這種羨慕一直持續著,直到他成為了過氣明星“池盞”。
因為他也開始努力了,成為了和葉學長有點接近的人了。
隻不過他沒有葉學長那麼倒黴,他喜歡的那個人現在正在他的身邊。
池展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像有些幸運過頭了。現在他隻有最後一個願望——希望這份感情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
池展想得太多,猛然回神才覺得晚上降了溫,他鑽回了被子裏,盯著墨讓看了起來。
這個人……真的太好了吧。
他緊緊握住了墨讓的手,掌心相扣,他沒有用力,隻是這麼握著。
身為顏狗的池展心想要是不做點什麼他就不是男人了。
池展當機立斷往墨讓身邊挪了挪,抬頭湊了上去,吻了對方。
不管這個世界的本質是多麼虛無,隻要墨讓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萬嘉獎,頒獎典禮,當天晚上。
雖然池展始終覺得和墨讓共乘一輛車到達現場有點太可疑了,肯定會被靈敏的媒體們猜到什麼,但是小白百般勸說“沒有問題你不用擔心了一般人不會猜到你這種人能把大神泡到手的”,墨讓在一旁理了一下領帶,點點頭,就和還在嚷嚷“我這種人怎麼了”的池展坐進了車後座。今天,池展為表莊重,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他最近沒少花時間在塑形上,穿西裝都比之前挺括很多。墨讓一開始想低調一點,穿件深黑色的,但是跟池展一商量,就換了一件暗紅色的。
“大神,紅色也很襯你啊,啊,好期待。”白晝夢坐在副駕駛位,她對色彩一向比較敏感,看見墨讓的裝扮,登時眼前一亮。
墨讓點點頭,露出禮貌的笑容:“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