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初看著他如無其事地躺下了,猶豫了半晌道:“還是我要去睡客房吧,之前的小樓也行。”
“不成……”顧北錚一口回絕,“我家這位大嫂,精明得很,若被她發覺了,問起來,新婚夫婦總是分房而睡,你準備怎麼回答呢?”
沈涵初一愣,倒沒想到這重,便道:“那我早些起來,天亮了再回這房裏就是。”
“現在都幾點了,你這一折騰,是不打算睡了嗎?再說,你再早,能早得過府中守夜的仆役嗎?”
沈涵初聞言垂頭不語。
顧北錚道:“你放心,我顧北錚一言九鼎,你不願意,我絕不碰你。”
他說著,走到衣櫥前,取出一套軟緞睡衣,遞給她道,你先去洗漱吧。
沈涵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顧北錚努嘴一笑,湊到她跟前柔聲道:“怎麼,夫人是等為夫為你寬衣麼?”
沈涵初身子一僵,拿過睡衣就鑽進了盥洗室。沒一會兒,盥洗室裏就傳出嘩嘩響的水聲,淡淡的熱氣從門縫裏彌漫出來,在這深夜裏,似有一股引人遐想的旖旎芳香,顧北錚躺在地鋪上,那香氣似有若無地縈繞在他鼻尖,他眨巴著眼,忽然就安靜了下來,隻聽到自己胸口,噗通,噗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北錚還不見她出來,有些心急地在外麵嚷道:“我的夫人,你是要洗到什麼時候喲……”
沈涵初其實早已洗漱完了,不過是躲在裏麵,能挨一刻是一刻,卻聽顧北錚又在外麵笑嘻嘻地嚷道:“我也正想洗個澡呢,不如我們一起洗吧……”
沈涵初聞言一驚,忙要走出去,卻瞥到著鏡中的自己,罩著那套軟緞睡衣,那衣服料子極好,熨帖地穿在身上,線條畢露;她遲疑了片刻,在盥洗室裏環視了一圈,壁櫥外掛著兩套天鵝絨的浴袍,因是新房,倒是紅豔豔的顏色,她也顧不得這些,取了下來罩在身上,又在腰帶上打了幾個死結,方才走了出去。
顧北錚坐在地鋪上,腦袋挨著床沿,正百無聊懶地摳著百子被上的圖案,見沈涵初出來了,忙直起了身,又見她裹得密不透風的睡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這防我防得跟什麼似的,至於麼。”
沈涵初門頭走到另一側的床沿,掀開被子往裏一鑽,背朝著他道:“你去洗吧,我先睡了。”
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沒一會兒,又是浴室門的吱呀一聲,顧北錚似乎從裏麵出來,地板上響起了他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一聲聲靠近,沈涵初的心也一節一節地提高;終於,那腳步聲止住了,隻聽 “啪嗒”一聲,電燈暗了下來,顧北錚一掀被子,鑽進了地鋪。
沈涵初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熄燈之後,屋裏仍有橘色的暖光,並不明亮,原是案台上的一對龍鳳喜燭,按照婚俗是整夜不能滅的,這一點光亮,倒讓她覺得些許安心。
睡意陣陣襲來,可與顧北錚同屋而眠,到底有些忐忑,沈涵初眯著眼,保留清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翻動聲,過了一會兒,顧北錚壓低了聲音問道:“初兒,你睡著了嗎?”
沈涵初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她聽顧北錚在那裏笑,道:“睡著的人怎麼還能回話呢?”
沈涵初便不出聲了。
顧北錚又道:“說起來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家這位大嫂,我一向來不喜歡她,不過今日我倒要謝謝她,若不是她,我這個新郎官,還要被新娘趕出新房呢。”
沈涵初知道他有意打趣自己,不再搭話了。隻是頭半句話,引得她有些思索,看顧北錚平日裏對馮斯柔恭恭敬敬的,背裏卻是另一番情形。又想到一些大家庭裏,表麵一團和氣,其實多有勾心鬥角,自己在酈城那中落的家族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這鍾鳴鼎食的顧家,這與她曾所期望的溫馨簡單的小家庭相距甚遠;且這顧家如今正處在權力漩渦的中央,有屬在這風口浪尖上的總統府一派,烈火烹油,自己突然被攬入這樣一個陌生又複雜的世界,以後麵對的又不知道是怎麼一番境遇?想到這裏,那睡意更是去了幾分。
顧北錚見她半晌都不說話了,瞪著天花板,歎了口氣嘟囔道:“都說人生四喜,洞房花燭夜,唉,這天底下,還有比我更苦的新郎官麼。”
她閉著眼,有意發出沉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