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宓探首領嘶聲道:“陛下,陛下他……前陣子太子柴宗訓壽宴,有刺客襲殺,那刺客刺傷了陛下……”他斷斷續續地到這裏,牙一咬,顫聲續道:“那刺傷陛下的兵刃中塗有劇毒,陛下他現已臥床不起!”
崔子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太深太沉,黑得透不過光來,片刻後,崔子軒問道:“還有嗎?”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低是發飄。
那密探首領伏地不起,他大汗淋漓,聲音顫得不像話,“刺,刺客,是咱們老夫人派出的,不過老夫人不知道兵刃上塗了毒,那毒,那毒是盧老夫人另外派人下的……”
崔子軒慢慢的,慢慢的向後退去。慢慢的,他背抵著牆壁,閉上了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子軒虛弱到了極點的聲音傳來,“你是,我祖母和盧家老夫人,趁著柴宗訓壽宴之際,派了刺客前去刺殺,卻沒有殺到柴宗訓,而是讓那塗在劇毒的兵刃傷到了陛下柴榮,如今,柴榮已因為中毒而臥床不起?”
那密探首領顫聲道:“正是如此!”
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崔子軒猛然嘴一張,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眾護衛大驚,他們同時朝著崔子軒衝來,崔子軒卻緩緩伸出手,示意他們退後。
崔子軒伸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他慢慢站直,慢慢的讓自己像劍一樣筆直地站著。片刻後,崔子軒聲音暗啞,似是含著絕望,又似是含著哭音地問道:“那毒,可還有解?”
他問得很輕。
那密探首領伏在地上,緩緩搖了搖頭。
崔子軒猛然又是後退一步,再一次嘴一張,吐出一口鮮血來。
慢慢的,崔子軒單膝跪在了地上,他低著頭,任由一頭墨發披散而下,當他開口話時,那聲音空洞得仿佛從黑暗中飄來,“還有什麼,一並道來。”
那密探首領和所有護衛一樣,深深地知道這些年裏,他們的郎君為了家族的前途,為了能走到今付出了多少,不知不覺中,他們都是淚流滿麵。流著淚,那密探首領哽咽地道:“消息上,當時事發突然,負責刺殺的太監沒能及時自盡,另外還有兩個太監也一並被擒。再加上毒藥實在無解,族老們害怕至極,因此,因此他們當時就秘密撤了一些子弟出大梁城……”
崔子軒似是想笑,可笑聲到了嘴邊,吐出的卻又是一口鮮血,他含著血沫,輕輕地道:“也就是,他們自知自己用來毒殺柴榮的毒藥,高明得隻有世家才會收藏,朝中君臣定然會起懷疑,因為害怕,所以他們也顧不得後果,就匆忙地安排人開始逃命了?”
“……是。”
“想來,他們這麼慌亂,在讓家族子弟逃命時,定然也沒有做得嚴密不讓人發覺?”
“是。”
崔子軒笑了,“可真是了得啊……竟一點應變的機會都不給我,他們就自己把路走絕了!”他騰地站了起來,撲到牆壁上抽出那掛著的佩劍,崔子軒一邊朝著榻幾胡亂砍著,一邊憤怒的絕望的大吼道:“怎麼能這麼愚蠢?啊?他們怎麼能愚蠢至斯?刺殺太子,毒殺國主,然後在沒有任何人起疑的情況下畏罪潛逃?他們這是生怕我們趕得及時,生怕我們還能挽回局麵,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找死路啊?逃跑?啊?這下雖大,他們還能逃到哪裏去?”嘶叫到這裏,無邊的絕望和空洞湧上心頭,崔子軒竟是仰頭嘶吼起來,隨著“啊——啊——啊——”的嘶叫聲,披頭散發的崔子軒已經淚流滿麵,整個人宛如走到了絕境的困獸,竟悲愴痛苦絕望到了極點!
崔子軒實在太絕望太絕望,屋裏屋外的護衛,這時也知道了所有的情況,一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如紙,有的更是渾身顫抖得厲害!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子軒安靜下來,他跪倒在地,一動不動了好一會後,崔子軒嘶啞得幾不成聲的聲音輕輕地傳來,“還有誰在大梁城裏?”
那密探首領回道:“除了一些郎君外,剩下的都在城中。老夫人不願意走。”
崔子軒沉默著。
過了許久後,他低啞的命令道:“召集人馬,馬上回大梁!”
“是。”
“崔三帶一百人趕往前線,把這裏發生的事告訴各位郎君。”
“是。”
“告訴崔七,救出薑夫人後,把她送到後蜀去,以後,他們就隱姓埋名跟著薑夫人吧。”
“……是。”
崔子軒艱難的用劍撐起自己的身軀,他慢慢伸袖拭去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似哭似笑的低語道:“雖然那些蠢貨終於把路走死了,可隻要本郎君還沒有死,就得去最後掙紮一下,你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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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後兩到三章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