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一陣子,海珠也累了,見殿內毫無動靜,公主既不來阻攔也不見得就縱著她,海珠心裏才覺得擔心。放開了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宮女,悄聲摸進門裏,隻見梁若君正坐在鏡台前整理她的首飾,一件一件分門別類地擺放整齊。
“娘娘,這些事讓奴婢來做吧。”海珠走上前。
“你多忙呀,要教訓這個教訓那個的。”梁若君道,自從對海珠吼過“滾出去”三個字,梁若君像是放開了什麼,不願再念著多年的情分,她不想被海珠拖累,可她不會明著說,傳出去主仆先翻了臉,她更沒麵子。
海珠委屈:“奴婢也是為了您,想把這宮裏心不向著您的揪出來,昨夜的事外頭的人怎麼知道,必定是她們嘴巴不嚴。”
梁若君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辛苦你了。”
“不是,公主您,不,娘娘您……”海珠的舌頭像是在和牙齒打架,話也不利索了,她一股腦兒地倒出來,“您就這麼由著人欺負嗎,您可是貴妃娘娘呐,這宮裏的人隨隨便便就能在背後議論貴妃,還有什麼規矩?不是奴婢挑唆胡猜,能由著人排擠您的,自然是您上頭哪一位。”
“皇後?”梁若君問。
“一定是她。”海珠跪了下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指望落空,她還盼著跟了公主飛黃騰達,扶著梁若君的膝頭說,“這宮裏的情形,您也看明白了,妃嬪雖然多,可都是吃閑飯白養著的,安樂宮那一位有些體麵,可瞧著和咱們娘娘沒兩樣,早已失了恩寵,前前後後就上陽殿那位霸著皇上,如今來了您,除了她還有誰會針對您?”
“然後呢?”梁若君再問。
“然後?”海珠愣了愣,不自信地說,“那誰,那秦家小姐,不是給您寫過一封信,難道沒告訴您嗎?”
“她是恨透了,不過一些陰毒法子,沒有前程後路,是要把我自己的命也搭上,我死了你怎麼辦?”梁若君說著,將桌上一支粉櫻宮花戴在自己的發鬢邊,她膚白,膚白的人才襯得起這麼嬌嫩的顏色,她氣定神閑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說,“秦文月之前必然也是用陰毒的法子,可她把皇後怎麼樣了呢,她若能成,會有現在的下場?遠去讚西,怕是和姐姐一樣,要被活活打死。”
那日在長壽宮,她解圍說並沒有皇姐被虐待而死的事,雖然讚西人不會承認,梁國皇廷也沒有證據,可姐姐還活著的時候寄回的家信,字字都泣血。梁若君並沒有親眼看到,亦是宮裏的傳言,她們並非同母姐妹,原本感情也不深厚,可是唇亡齒寒,誰願意步後塵?
“她是皇後,自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梁若君把手搭在海珠的肩膀上,“可不論至今發生的一切,是巧合還是故意的,這宮裏所有的人乃至皇上,都在測我的深度,他們進一尺,我就讓一丈,怎麼好輕易叫人摸了底線?海珠,你對小宮女們這麼凶,往後她們就事事躲著你繞著你,你還能知道什麼?而你若真的虐待她們,旁人就該說我的不是,連我都不是了,誰來護著你?”
海珠聽得一愣一愣的,梁若君微微而笑:“忍著吧,隻有這一條路。”
浮躁的人,氣息越來越弱,海珠跪坐在地上,嘀咕道:“要忍到什麼時候?”
梁若君笑道:“你不是打聽了各種各樣的事嗎,難道不知道皇上和皇後大婚初初並不和睦,我現在好歹比那會兒的皇後強多了,她都能忍,我更要忍。至於什麼時候,你看看皇後現在,是什麼時候?”
“可是眼下,宮裏的人都在笑話您,說得可難聽了,一點規矩也沒有。”
“越難聽我就越可憐,該愧疚的是皇上而不是我。”梁若君拿起胭脂,輕輕在麵頰上暈開,“受了這樣的屈辱都不憤恨,太假了,可是假得徹底,誰還分得清?”
海珠抬頭,見公主打扮得精致熨帖,不禁問:“這會兒日頭正毒,您要往哪兒去?”
梁若君淡淡道:“隨時預備皇上來啊,海珠,日子且長著呢。”
轉眼兩天過去了,小公主健康活潑,皇後也恢複得越來越好,隻因上陽殿向來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踏足的地方,雖有各處絡繹不絕地送來賀禮,妃嬪們皇室貴婦人們,並沒有誰有幸能見到大齊的第一位公主和生了女兒也被萬千寵愛嗬護的皇後,唯有淑妃偶爾出入,算是皇帝托她照顧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