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問:“娘娘會如何安置貴妃,把她一輩子關在玉明宮裏嗎?”
瑉兒搖頭:“想把她送去遙遠的地方,當然最壞的結果,是把她送回梁國。”
清雅想了想:“以您的用心來看,最壞的結果不是把貴妃送回梁國,而是告訴他皇上從沒有碰過她的真相。”
瑉兒看著清雅,欣喜於她的聰慧和對自己的了解:“但碰不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感情,她現在無論如何都會留存一絲幻想,幻想皇上是真心愛她的,幻想皇上是出於無奈才不得不拋下她,哪怕從此永遠拋下,隻要那份感情還存在,她就不會絕望。不然……可能真的會把她逼死。”
“也許有時候,生不如死。”清雅不自覺地說出口,忙致歉,“娘娘,奴婢不是說您不對。”
瑉兒笑:“我知道,咱們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更知道,哪怕送去遙遠的地方,隻要她還存有希望地活下去,就不能保證將來不會出什麼事。她畢竟是梁國公主,即便她孤掌難鳴,也會有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到底如何處理才是最能有最好的結果,我會慎重考慮。”
她們走上長橋,走了幾步後,瑉兒才想起來要數一數腳下的步子,每次數腳下的不知,她都會想起初入宮的那一天,雖然皇帝很希望她能忘記當初的事,可對於現在的瑉兒來說,當時的眼淚都彌足珍貴。愛上一個人,是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瑉兒知道梁若君對皇帝的感情是無辜而純粹的,不論她有著什麼樣的目的,她有愛上任何人的權力,隻不過她愛錯了人。
“倘若我和皇上不逼她,她可能真的拋棄梁國,安安心心在這裏做一個貴妃,甚至與我和睦相處。”瑉兒道,“哪怕她曾有目的,也被對皇上的愛衝淡了掩蓋了,你見過沉浸在與皇帝恩愛裏的貴妃吧,終日臉上洋溢笑容,那麼幸福那麼美好。可那一切都不過是她幻想的,我不願否認自己對她做了殘忍的事,那就最後留給她一分幻想,讓她餘下的人生可以不要那麼絕望,我不會去對她說任何大道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可我想給自己一份心安理得,甚至是自欺欺人。”
清雅靜默地聽著,她知道皇後是善良的,但天下人不會這麼看她,海珠鮮血淋漓的慘狀很快就會被傳出去,那些曾暗暗為貴妃得寵而幸災樂禍的人,一定會嚇得張大嘴巴,然後冷靜下來,新一波的對於皇後的攻擊又將到來。
“清雅,你準備準備,我打算明天就去宰相府,離了宰相府,我想去街上逛逛,我還沒好好看過京城是什麼樣子的。”瑉兒回望太液池周圍的宮宇,歎道,“日日見這景色,縱然仙境,也膩歪了。”說罷恬然一笑:“早飯吃了一半就跑出來,我餓了。”
她們高高興興地回去,一切仿佛又恢複了平靜,但平靜底下是關於皇後之狠的最新的傳說,她不斷地打破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印象,挑戰著人們接受的底線,當初韓美人口吐的鮮血還不曾忘記,今日海珠又一次讓這宮宇染上了人血。女人們想起皇帝逼宮的傳說,幻想她們不曾見過的血染宣政殿的恐懼,突然覺得,皇後與皇帝真是再般配不過的人了。
發生在玉明宮外的事,爾珍仔仔細細地告訴了淑妃,彼時淑妃正抱著小兒子教他走路,小家夥跌跌撞撞,腿上還沒有十足的力氣,灃兒在邊上急得團團轉,一遍遍地給弟弟演示怎麼才能跑起來。
孩子們玩兒得很高興,淑妃像是聽得心不在焉,等浩兒不樂意再走,麻利地爬著去追哥哥,淑妃才轉身來看爾珍,拍拍手道:“所以呢,海珠死了嗎?”
爾珍一愣,忙道:“沒有死,隻是受了傷,但是經此一事,貴妃娘娘怕是不敢再糾纏著要見皇上了。”
淑妃長長歎息:“沒想到她不過如此,我本以為,來了一個勁敵,足以對付皇後,沒想到她風光不過一陣,就這麼慘地輸了。”
“娘娘……”
“沒什麼,不過是一切回到從前,我本想她們兩敗俱傷,我能坐收漁翁之利,也想過若是皇後敗了,貴妃那樣麵麵俱到的人,和她相處比和皇後容易。而且她是梁國人,皇上不會選有他國血脈的皇子做繼承人,她就是生出一條龍來,也不會影響我灃兒和浩兒的前程。當然,現在是最差的結果,也是最沒什麼印象的結果,不過是一切回到從前,我和皇後從頭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