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曄不知如何才能說服淑貴妃,自然他也隻是來商量的,沒想到淑貴妃會這麼激動。
恰好此刻瑉兒抱著女兒從邊上走過,她站定了朝皇帝欠身示意,原隻是簡單的禮貌,可是淑貴妃看到帝後眼神交彙,忽然激動起來,壓著聲音問皇帝:“皇上,是皇後娘娘的主意嗎?是她說要帶著灃兒去讓梁若君道歉?”
皇帝隻是一瞬的遲疑,就幾乎回答了這個問題,雖然他很快就解釋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可淑貴妃就算麵上不糾纏,心裏也認定了是皇後唆使他這麼做的。心想著,好在他還知道要和自己商量,若是就這麼擅自做主把兒子抱去,她會瘋的。
“朕送你們母子回去。”項曄道,“你覺得不合適就算了,不要胡思亂想。慢慢來,灃兒一定會好起來。”
淑貴妃怔怔地應了,可是挪動腳步後,忽然強硬地說:“皇上今天也累了,您早些歇著吧,不必送臣妾,反正皇上也不留在安樂宮,何必辛苦來回一趟。”
她周周正正地向皇帝行禮,而後就帶著乳母和孩子們揚長而去,這本該是她人生裏最風光的一天,可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項曄覺得身心疲憊,為了孩子也為了女人,原本瑉兒那裏是他安心的所在,可是眼下安樂宮那個情形,他不得不顧忌。他本意是要讓淑貴妃明白,瑉兒的中宮之位不可撼動,但他完全沒想到,兒子會被嚇成這個樣子。他對瑉兒說,不希望兒子被淑貴妃利用,也許淑貴妃根本沒動這個心思,是項曄自己先束縛了自己。
周懷見皇帝定在原地,低聲問:“皇上,今夜……”
項曄長長一歎:“哪裏也去不得,回清明閣吧。”但走了幾步就叮囑周懷,“你派人去告訴皇後,不論上陽殿有什麼事,她也好公主也好,甚至是宮女太監,任何事都要告訴朕,不讓皇後一個人扛著。”
周懷一一聽著,可是在他看來,這絕不是長久之計,眼下已經弄得兩邊都不安生了。
千裏之外,紀州城裏白天重陽節的熱鬧散去了,紀州王府裏還有燈火未熄滅,秦夫人從老人家房裏退出來,帶著侍女預備回房休息,遠遠見到有人往書房去,邊上的侍女道:“興許是小姐的信,聽說王爺一早就盼著了,等了一天不見信來,吃飯也沒興致。”
秦夫人輕歎:“也不知她在讚西國過得好不好,雖然她在家時對我不算客氣,到底是王爺的妹妹,哪知道會嫁去那種地方。近來王爺氣不順,必定也是想念妹妹,他們兄妹一直都那麼親密,你們仔細些,別惹王爺生氣。”
這般囑咐後,秦夫人就帶著下人走了,可書房裏得了妹妹來信的秦莊,則一臉陰沉久久不得平靜,他從羌水關匆匆趕回來的路上,就知道秋振宇落網了,而沈哲算是給了他一個人情,讓他意識到自己要迅速和秋振宇撇清關係,眼下他不知道和秋振宇往來的那些書信有沒有被皇帝搜查去,但願老家夥能未雨綢繆,把書信早早地毀了。
可往往因為書信是足以用來要挾彼此的證據,不論如何都會留下一兩封。秦莊和皇帝的關係本就越來越尷尬,這一下不管皇帝有沒有捉到他的把柄,他都不得安生了。
將來的日子,就算秦莊自此安分,皇帝也會開始不斷地打壓他,他會失去紀州的一切,皇帝會忘記那七年裏自己平視為他守護紀州城裏百姓和他的妻兒母親,皇帝會把一切恩情都忘得幹幹淨淨。
妹妹來信說,她在讚西國後宮過得風生水起,如今讚西國君沉迷在她的美色中不可自拔,而讚西人本是熱血衝動的民族,她希望秦莊能給她一些時間,將來讓讚西人攻打大齊,到時候哥哥可以趁天下大亂時,揮軍南下直逼皇城。
秦莊又把妹妹的信看了幾遍,而後起身放在香爐裏焚燒幹淨,他眼中的目光隨著火舌的猙獰而蒸騰起殺氣,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像秋振宇那個老家夥那樣束手就擒。秋振宇還說什麼梁國公主一定能攪得後宮打亂,結果不出幾個月就被皇後踩在了腳底下,誰能想到,中宮那個女人竟會是如此強勢的存在,成了他們前行路上最大的阻礙。
而當初他豁出性命,想換得皇帝的信任,卻適得其反引來皇帝的懷疑,君與臣之間早就沒有信任可言,不是項曄死,就是他秦莊亡。
他不要永遠撿項曄剩下的,連同這紀州王府,這書房,他都覺得膈應。
門外的下人聞見焦灼氣息,慌忙進來張望,見安然無事便要退下,可秦莊卻吩咐:“我要給文月回信,命信差速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