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篝火衝天,晚宴開席,樂師舞娘臨時從宮裏趕來獵場載歌載舞,火上架著皇帝獵來的鹿和羊,滋滋聲伴隨著香氣,勾引著人們的食欲。皇帝一生勤政愛民,難得這般奢侈享樂,竟反叫底下的人手忙腳亂,但總算酒菜豐盛歌舞盡興,更沒有宮廷的束縛,自由自在。
歡聲笑語裏,秋景宣帶著侍衛守候在二皇子附近,他並不是來享宴的人,也就沒資格與皇帝和大臣們同席,更不能與他心愛的女人同席,元元與他之間本就是雲泥之別,即便沒有宮牆阻隔,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她就坐在那兒,被篝火照亮的地方,明媚的火光下,她美得好像天外之人。半個多月不見有些陌生了,眼前的項元,仿佛不再是那天他在樹上看到的姑娘。
也許曾經那如篝火般炙熱的愛戀,讓項元心裏能感應到秋景宣正盯著她看,她本是刻意避開往二哥那邊看,但漸漸的,不知是被盯地臉熱,還是喝了幾口酒,這樣的刻意回避讓她覺得很累。於是不再束縛自己,於是時不時的穿過火光,看到站在遠處的熟悉身影。
可是隔得太遠,光線也不夠明亮,又或是他們再也不可能將目光對在一起,彼此都無法在對方的眼睛裏看見自己,明明上一次分開時,說好了要再見。
且說項潤和幾位宗親裏的兄弟天南地北地閑聊著,他貼身的小太監不知從何處歸來,站在近處朝主子使了個眼色,項潤會意後就沒再理會,繼續如常與兄弟們說話。
三皇子這裏,才經曆了喪妻喪子的悲傷,再熱鬧的歌舞也勾不起他的興致,而他最恨是不能給春雨的死一個交代,心裏幾乎已認定,秋景柔就是殺人凶手。此刻已經兩壺酒下肚,不醉也有幾分微醺,看著旁人歡聲笑語,心中愈加悲戚。
此刻,他身邊的下人匆匆而來,緊張地說:“殿下,奴才剛剛得知一個消息。”
項浩不耐煩地問:“什麼事?”
那人便道:“聽說皇後娘娘剛才把二皇子妃請去了營帳,二皇子妃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可見是逼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也許皇後娘娘一樣懷疑,是二皇子妃害死了我們娘娘。”
府裏的人,早已以娘娘稱呼夏春雨,雖不合乎規矩,可三殿下喜歡聽。眼下更是要討得主子喜歡,說他最想聽的話:“興許是皇後娘娘找到謠言的源頭,可能找到了當時看見的人,這才找二皇子妃去問話,但是您知道,為了維護皇室體麵,這事兒一定是到此結束了。”
項浩大怒,無奈這場合下容不得他發作,心裏百般算計,忽然摸到腰間的匕首,這是在荒郊野外,為保皇帝安全才允許佩刀侍宴,而這匕首刀鞘上的寶石,還是春雨親手為他一顆顆鑲嵌上去的。
“殿下您看?”下人朝二皇子那裏指了指,項浩順著方向看過去,隻見孱弱的秋景柔扶著侍女的手離席,不知二哥說了些什麼,她弱弱地答應著,繼而朝帝後福了福身,就先行離席了。
項浩手裏摸著匕首,仇恨攻心,咬牙切齒地說:“我自己去問她,看他們躲到什麼時候。”
上首,瑉兒陪坐在項曄身旁,皇帝今天格外高興,她本也心情極好,但眼中看到秋景柔離席,沒多久項浩也走開了,旁人眼裏隻有篝火歌舞和美酒佳肴,可瑉兒還看見了另一邊坐在兄弟中間的兒子。
項潤那平靜淡漠的目光裏,透著讓她不由自主握緊拳頭的殺氣。她的兒子,早就長大了。
“瑉兒,冷嗎?”項曄見她一哆嗦,忙摟上來,不顧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就關心著問,“這裏入了夜,風怪涼的,讓他們給你取風衣來。”
瑉兒含笑謝絕:“我不冷,皇上趕緊鬆開手,大臣們都看著呢。”
項曄卻道:“看什麼,他們沒妻子嗎?”
四目相對,十幾二十年了,他們終是情意不減,但今夜瑉兒盛著秋水般的眼眸,和往常略有不同,項曄坦率地問:“怎麼了?”
瑉兒隻是笑:“什麼呀,皇上你醉了。”可是她心裏卻在說:“項曄,對不起了。”
營地裏離開了晚宴所在之地,便是一片黑洞洞,雖然有燈籠火把引路,也隻是亮了眼前幾寸,周遭一片漆黑空洞,讓人心裏沒底。
侍女們攙扶著皇子妃緩緩而行,她那麼孱弱,皇子府的下人早就習慣,還時不時有人提醒她小心腳下。
將至營帳前,忽聽身後道:“二嫂,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