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怔了怔,猛地抬起頭,“老爺,我隻想”然後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生生吞下了劃至口邊的話。他艱難地重新低下頭,恢複恭敬的姿態,“回老爺的話,二公子能夠回來,完全是老爺、公子洪福。皖乃是區區一介家臣,不敢奢求賞賜,隻求老爺準許皖一直服侍二公子直至公子完全康複。”
“好熟悉的一句話似乎在哪裏、在什麼時候聽過麼?”原本臥床裝作閉目休息的蕭毓晨緩緩從床上傾起身,目光定定地望向皖,眼中似有火光閃過,腦海中的一部分生生撕裂開來。
他想起來了。
他是軒,那個黑袍下擺曳地笑容妖媚邪氣的風流公子。他想起了皖,總是一襲白衣風中獵獵作響,沉默內斂緩緩彎起的唇角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羞澀。那段琴瑟和諧的年華,那段櫻花埋葬了的過往。
他是軒。他也是蕭毓晨。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就有注定,這個令前世的他始終割舍不下、就算到了理應離開的時刻也不得不再次回首的地方,這個令前世的他魂縈夢繞、笑容綻放如同光線一般明亮的人。
如今他回來了,以這樣一種方式。這是不是也應當是一種注定。
自那做法之夜已有三日,今天,蕭毓晨仍在皖的幫助之下學習各種軒生前所掌握的技能。作為禮部侍郎的二公子,琴棋書畫自不用說,十八般武藝也是樣樣精通。在現世連空手道都沒學過的蕭毓晨對“武功”這個名詞十分打怵,現在也正在辛苦地拎著一把大刀揮來揮去。
“軒,辛苦了,停下來喝口水吧。”皖端著一壺龍井,從屋裏走出。他還是穿著那件白衣,衣襟在和風中輕盈地舞動著。蕭毓晨見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喜笑顏開,連忙放下刀迎了上去。
蕭毓晨三口兩口就喝幹了一杯茶,皖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勸他不要喝得太急。
“皖,我已經膩了,武功什麼的,根本學不會嘛。”蕭毓晨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跡,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武功是一定要學的,軒的劍術就是燮禦庭軍都心服口服。”
“燮禦庭軍?”
“哦,那是皇太子的護衛隊,成員都是從軍隊裏選出來的精英。”皖從蕭毓晨手中接過大刀,放回架子,笑道:“不過今天,倒是可以讓你先學點別的。”
在蓊鬱的樹叢之間,一條蜿蜒的砂石路忽隱忽現。幾十匹毛色鮮亮,目光如炬的駿馬在寬敞的草場上一字排開,個個訓練有素,體態健碩。它們時而發出悠長而廖遠的嘶鳴,時而用有力的蹄卷起塵土飛揚。這裏便是禮部侍郎的私人賽馬場。
軒的馬術在這一輩的公子哥兒裏堪稱第一,就連他的大哥也自歎不如。他的馬也是千裏挑一的好馬,皇上親自封了“蒼龍”的名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又駕馭不能的猛將。唯有軒,可以跳上它的背,騎著它縱橫疆域。
“不愧是禮部侍郎,就連賽馬場都有啊。我們這是要學騎馬麼?”蕭毓晨邊盡情地呼吸著有別於府邸的清新空氣,邊問一旁的皖道。
皖點了點頭,把蕭毓晨領到了群馬的身邊,任其挑選。
蕭毓晨麵對近五十匹上等馬竟毫不猶豫地走到了蒼龍的身邊。那潔白如雪的皮毛像是一束可以撕裂黑暗的光芒,似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馳而過,瞬間萬物沉寂,敬畏萬分。那奔騰的身姿,宛若一條翔於天際的巨龍,可以呼風喚雨,叱吒風雲。所到之處,雷電交加,風聲鶴唳,任何事物都不能與之匹敵,都必須屈從於它的威武……
“這匹馬……感覺很熟悉,看樣子也像是匹好馬,就它吧。”蕭毓晨拍了拍蒼龍的脊背,它立刻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嘯,它的眼睛久久地凝視著蕭毓晨,好像看見了自己的主人,由衷地感到欣喜。
“瞧,他還挺通人性的呢,這不是在高興麼?”蕭毓晨笑著躍上了馬背,一拉韁繩,蒼龍便順從地從馬群中走了出來。
“你會騎馬麼?”皖心想這蕭毓晨果然就是軒的轉世,卻驚奇於他利落的動作,難道蕭毓晨可以下意識的通了軒的魂魄麼?那是不是意味著軒的魂魄還在人間徘徊?莫不是能把真正的他再一次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