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烈地悲傷從龍煌城裏溢出來,還在以山洪之勢向大燮王朝的各個角落擴散。
他們的王主死了。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被天神選中的王主會在王位更迭之前死去。
在虛偽的祥和之中度過了數不清的春夏秋冬,****夜夜,原來隻是南柯一夢,睜開眼來,才發現所有的平靜安寧,所有的繁榮輝煌,都是紙糊的背景,輕輕一戳,便是滿目瘡痍。
也許在別處,悲傷會有,恐慌也會有,卻萬不會像龍煌城這樣被痛苦與不安壓迫得喘不過氣來。龍煌城的上空好像彌漫著一片灰色的大霧,凝重地遮擋住每一寸陽光,也抹去了所有的希望。好像燮九生死了,他們也活不成了,整個王朝都會覆滅,沒有人能夠逆轉這杌隉不安的局勢了。
而能夠讓這種至悲的氣氛籠罩整個國都的也隻有紫流飛一人。
燮龍宮內,所有的人都穿著素白得一塵不染的麻衣;流雲台上,一隊朝臣、一隊嬪妃、一隊皇兒皇女,皆掛著悲傷的表情;流雲台下,一幹侍衛宮女低頭默哀,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淤積的泥沼。
可是他們心裏是不是真的感到悲哀與痛心就沒有人知道了。
真正單純為燮九生和靜姝兩條人命的消逝感到悲痛欲絕的,目前恐怕隻有燮靈染一人。她甚至沒有見到自己親生父母的最後一麵,就被拉來參加這場玩笑一般的葬禮。兩具棺材橫在流雲台中央,隨著宮人將棺蓋蓋好,靈染覺得有好些美好的、幸福的、讓她感覺到這個世上還有溫存和愛的東西都連同著一起被關進了黑暗之中—和早已冰冷的兩具屍體一起。
哥哥,你在哪裏?你在哪裏?父王和母後都去了,你可知道?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靈染的麵容已經被交錯的淚痕畫得不成樣子,心裏卻還一直呼喚著燮靈霄的名字。現在,她在這個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隻剩下燮靈霄一個了。
紫流飛站在高台之上,睥睨著腳下或是愚昧無知或是脆弱疲憊的生靈,臉上掛著虛假的沉痛神情,心裏卻是說不出的不屑。那些服從於他的,受製於他的,或是想要反抗他卻無力回天的人,紫流飛都要把他們折磨到死才甘願。而一些人死了,便會牽動另一些敏感纖細的神經,讓更多的人痛不欲生。
站在紫流飛身後的兩個小丫頭開始灑紙花,紫流飛就站在高台上開始說些違心的悼詞。可他越是誇燮九生生前多麼英明神武,靜姝生前多麼母儀天下,燮靈染心裏就像是一層層被揭了皮似的難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一句一句像是荊棘的種子埋在心裏,從血肉裏刺出來,慘不忍睹。燮靈染紅腫的眼眶裏還噙著淚,她怒視著紫流飛偽善的臉孔,柔弱的身體不停地戰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下麵衝將出來。
這一切紫流飛都看在眼裏,可燮靈染越是痛苦越是憤怒他便越開心,說得也更加激動。
然而,就在他得意洋洋地講完最後一句話,宣布入葬儀式開始的時候,卻有一個守門的士兵從宮門一路跑來,不顧台下侍衛的攔截,徑直跑上了流雲台。
“稟告宰相大人,城門外有一批兵馬正向龍煌城靠近。”
“是什麼人的軍隊?”
“看著裝……是北皇畢王爺的寒鐵軍!”
紫流飛挑了挑眉—畢海生?老骨頭一把了還出來逞什麼能?哼,燮靈霄和池淵倒還真的請得動他!可惜,不管他們請來了誰都沒有用了……
燮靈霄和畢海生帶著五萬精兵衝進龍煌城時,隻看到視線所及之內鋪天蓋地都是靈絹,雪白的一片,茫茫天地之間沒有半點生氣。
原本就躲在家裏不敢外出的百姓們聽到大街上傳來兵馬的吵鬧聲,把門關得更嚴了。他們愈加肯定,隨著王主的死,越來越多的厄運會接連而至。也許第二天睜開眼,大燮王朝已經覆滅了;也許第二天,已經睜不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