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瑞德一回來,眾人立即有了底氣。

墊高了三級木階的上座位一落下,兩位人中龍鳳的兒子立於左右。

軒轅瑞德還將輕悠拉到身邊,低聲詢問了幾句,了解了之前發生的一切,眉心重重一皺,厲眸掠過林家叔侄時,林仲森卻不自禁地抽了抽臉皮。

二娘拉著三娘咬耳朵,三娘聽後,看了看向蘭溪,心下微歎。

想到寶貝女兒這一趟出遠門兒,竟然前後惹了這一樁樁的桃花債回來,心裏也對家裏人很過意不去。

錦紜等人便低聲安撫,說都是自家姐妹,絕不會像那些居心叵測的外人仗著“姐妹”兩字,就在背後陷害陰人,一定力挺輕悠,婚戀自主。

豪叔見這陣仗,直覺不妥,立即咳嗽幾聲,要導回眾人的注意力。

“軒轅老爺,您看……”

軒轅瑞德突然站起身,走到豪叔麵前,躬身作了個揖,態度倒是想像不到的恭敬認真,道,“豪叔,剛才真是讓您見笑話了。並非瑞德無禮,實在是我們軒轅家與林家有莫大的仇怨,且他們家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門侮辱我的兒女,在下實在容忍不了這樣的小人端於麵前。望豪叔不嫌,等我處理了和林家的事,咱們再細談。”

豪叔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一時心下就更後悔帶林家來,壞了向老爺子安排的好事兒。

當下主人家先禮後兵,畢竟這是人家兩人的矛盾,連自家少爺都說了要登報解除婚約,他要再幫林家說話,顯然就沒什麼合適立場了。

遂隻能點點頭,說了句“請便”,忙將向蘭溪給拉了回來。

林家叔侄倆一聽這話,豪叔竟然當場就見死不救,各保各命的態度,頓時心寒了一大截。想他們倆今天敢來這裏,無非仗著向老爺子的命令,有豪叔可以撐腰。

如今向家人當場撤台,不理他們,怎不教人氣恨,簡直把腸子都要氣黑了。

“林仲森,林雪憶,我軒轅家不歡迎你們,請你們立即離開。否則……”

軒轅瑞德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小八就虎虎生威地揮著大掃帚跑出來了,叫著“臭八婆,臭老頭,快快滾”,滿掃帚的灰都朝兩人頭上兜來。

“軒轅瑞德,我們本是好心好意而來,你竟然,哎喲,我的頭……別打別打……你們軒轅家這樣,也太過份了,好歹大家還曾是同鄉……”

“林仲森,你還敢大言不慚說是同鄉。你把我們害得背景離鄉,以為就沒證據了麼?還有當年你們到底是清華的救命恩人,還是真正的害人凶手,遲早有一天真相會大白。到時候誰該還誰的債,咱們走著瞧!”

林仲森被掃帚抽到了臉,疼得嗷嗷叫,這一聽軒轅瑞德提軒轅清華的事,心下也虛得很,抱著腦袋急急竄出了大門,跑掉了。

林雪憶卻沒有立即走掉,而是先跑到豪叔麵前可憐巴巴地說了一堆話,一邊表示他們林家已經盡力,另一邊表示不管蘭溪怎麼做,林家都尊重他的選擇,最後還說,若向老爺子有什麼怪罪起來,她一人擔了。

說完之後,在小八衝過來之前,被丫環小廝護著,哭哭啼啼地跑掉了。

臨別時,又十分哀怨地看了眼向蘭溪,叫了一聲,可惜向蘭溪的眉頭緊皺,別開了眼。

這一刻,林雪憶對向蘭溪徹底死了心。

今日的屈辱,被牢牢刻在了心底。

軒轅輕悠,你給我等著瞧,總有一天我會十倍百倍報還你今日對我的侮辱!

……

林家人一走,大廳裏總算消停下來。

軒轅瑞德又向豪叔和向蘭溪表示了歉意,重新讓人奉了茶水點心,還教輕悠親自上前送茶,算是給足了豪叔等人的麵子。

豪叔本來心裏有些不樂意,這一番施為下來,倒也滅了心裏那點不快,重又打起精神談婚事。

軒轅瑞德聽完那一幹不清不楚的緣由後,看著輕悠尷尬擔憂的模樣,宛爾一笑,“豪叔,不瞞您說,這前前後後跟我家寶寶提親的青年才俊,已不下三位了。

我這個小淘氣,也不知道她前生修了多少福氣,讓清華的得意門生,薑家的三少公子,青睞有佳,我都以為這是她瞎貓碰上死耗子,巧合罷了。哪得知,她又早和你們家六公子有了那麼段難得的緣份……”

豪叔本來信心滿滿,但一聽薑愷之也提過親,也著實駭了一跳。

本來這提親未成,並不是什麼光采的事兒,薑家人當然不會四處宣傳,且事情發生在芙蓉城,向家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當下被軒轅瑞德提出來,其威懾力也不容小窺。

豪叔接下來的言辭,便也沒有初時那般以大欺小的傲慢了。

“軒轅老爺寶貝愛女,人之常情。不過女兒大了終究要嫁人,貴府七小姐已年屆二十有一,正當嫁齡。隻要七小姐點頭,我們向家一定給七小姐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莫說瀘城,就是整個應天的千金貴女們,也要羨慕上好些天。絕對不會落了你們軒轅府的麵子,未來貴府名下的天錦坊,要憑著‘天下第一坊’的名頭在華南兩地打下一片聲名,也絕不在話下了。”

“您瞧,這一榮俱榮,豈不是皆大歡喜的一件大好事兒麼?”

豪叔自覺說得完美無缺,情理兼備,同時又給向蘭溪打了眼色,向蘭溪得意又深情無比地表態隻要輕悠一人,絕不讓她受委屈。

輕悠聽得直著急了,小手下直攥父親的袖子。

錦業看得眼角直彎,伸手將妹妹攥回來,打眼色讓她別著急。

軒轅瑞德笑容不變,便又起身,在原地施了一禮,道,“向六公子,聽說你在瀘城和應天都照料過我小弟清華,老頭子我先在這裏謝過了。這救命之恩,確難償還。老頭子我也不知,你究竟看上我家寶寶哪點兒好?”

向蘭溪臉色驀然一紅,“我,我喜歡輕悠她活潑,善良,積極,進取。當年要不是她相陪,我想,我也熬不過那段被囚禁的日子。”

軒轅瑞德在心裏遺憾輕歎,“承蒙六公子錯愛。我這個女兒,即不夠漂亮,也不夠大方,從小就被我和她娘嬌慣壞了,學了一腦子的叛逆新思想。說她活潑,其實調皮得不得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準給我惹事兒。善良倒是沒錯,但那也是講原則看對象的。至於積極進取嘛,我還沒看出來。讓兩位見笑了。”

向蘭溪忙說,不管是調皮還是活潑,他都喜歡。

輕悠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心裏其實早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錦業故意小聲調侃妹妹,“瞧你惹的爛桃花,簡直燦爛得讓人寒糝啊!”

輕悠狠瞪過去一眼。

錦業興災樂禍得不行,“要是被亞夫知道,你猜會怎樣?”

輕悠抬腳就去踩,正中紅心。

錦業抽了好長一口冷氣背轉身去揉腳,哪知一頭又撞上顆腦袋,仔細一看又嚇得他差點兒背過氣去,原來是醜丫。

豪叔又說,“既然現在關於林家的誤會,咱們都澄清了。老爺您看,這聘禮就先收下,正式的大禮待我回去稟報咱們家老爺,再擇個吉日親自登門……”

軒轅瑞德一擺手截了話,“且慢。豪叔,即是小兒女們的婚事,咱們家長說了也不能百分之百作數,畢竟過日子的還是他們小倆口。

我想,這場麵上的話咱們也說完了,不如讓他們兩個年輕人,單獨再談談為好。不知向六公子,以為如何?”

這當下問的是少主子,豪叔明知不妥也不敢逾越了規矩,隻得咬牙。

向蘭溪覺得希望終於被他握在了手上,見輕悠渴望的眼神,也急忙答應了下來。

於是,兩人便在眾人眼光中,進了側廳相敘。

大廳裏的人就著時下的新聞時事,天氣變化,紡織行業的新動態,等等雜事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

那時,當小廝們一落簾子,向蘭溪就忍不住上前握住了輕悠的手。

輕悠低叫一聲,退後。

向蘭溪急切,卻被旁邊丫環們發出的聲音給打住了動作。

“輕悠,我是認真的。之前我說的話,絕不打誆語,你相信我!”

“蘭溪大哥,我相信你。可是,我之前說過,我已經有深愛的人,我隻想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向蘭溪的心瞬間就從天堂墜入地獄,雙眸睜大,映著輕悠堅定不移的麵容,聽她一句一句地說出:

“不是薑愷之。”

“這個人你也認識,他應該是你今生最恨的仇人。”

“織田亞夫。”

“我愛他,我隻想嫁給他。”

“對不起,蘭溪哥哥。”

“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向蘭溪難以忍受地大吼一聲,扣住輕悠的肩頭,“輕悠,你瘋了嗎?你怎麼可能愛上那個魔鬼,他是魔鬼啊!”

輕悠的目光依然堅定,“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可沒有辦法,我愛他,其實早在四年前,我就無中救藥地愛上他了。可是那個時候,我們的差距太大,誤會太深,我沒有信心勇氣接受他的感情,他為了我遠涉重洋,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