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後山不過是落滿枯葉的小山丘,李家村雖是北方但冬天不至於嚴酷,有些樹還殘留著零星樹葉,現在也為他們做一些遮擋。不過大部分樹已經落了葉,幹枯的枝杈在漆黑的夜晚顯得尤為猙獰。行走在枯葉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上了一隻惡心的妖怪,發出粗雜的吼叫,在靜謐的夜晚刺激著安寧已經無比脆弱的神經。
電筒隻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而眼睛常看著光裏再望四周就越發看不清,隻覺得一切都是黑暗,黑暗裏有無數隻眼睛,陰森的目光從四麵八方而來,陰魂不散。
永遠不能把後背留給未知,安寧帶著這種來自於直覺的執拗堅決要走在屠案前麵,屠案緊跟其後打著手電,辨析著枯葉上被踩出的小徑。一開始這份工作還算輕鬆,到後來痕跡就淩亂不清難以分辨了。
在後山打手電是極其危險的選擇,這等於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險中,如果後山有人,他們的光就是在為他人指路,可關掉手電,兩人根本無法在從未走過的後山找到路徑,在未知的樹林中迷路也不是一個好選擇。
安寧的神經時刻保持緊繃,她懂事以來從未如此緊張過,黑暗可以喚起一切不好的記憶,切碎的屍體,腐爛的頭顱,絕望的目光,詭異的童謠。
“啊!”安寧輕聲驚呼,她踩到了一件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但絕不是樹葉樹枝之類,“天哪,這是厲效的錢包,屠案!屠……”
安寧回過頭,聲音戛然而止,身後咫尺之遙的屠案麵如死灰,背後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密林。
她沒有看錯,一道因為距離遙遠已經暗淡的光束照在屠案臉上。
“有人!有人!”聲音帶有濃重的北方口音,由遠及近,枯葉被踩碎的聲音告訴安寧,來者不隻是一個人,而是很多!
“快!躲起來!快點!”屠案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字眼,他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在和人對話。剛剛安寧俯身去看錢包,回頭的時候還沒有完全站立,有樹林做掩蓋,很有可能那些人還沒有發現她。
安寧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蹲下建起錢包滾進了附近的天然溝壑,她盡可能將自己的身體蜷縮,以枯葉作掩護,在深夜很難被發覺。
屠案瞟見安寧已經藏好,一個字也沒留,轉身朝背離安寧的方向跑去,寂靜的樹林裏腳步聲突然變得淩亂,安寧不敢抬頭,任憑樹枝擦破臉上的皮膚,她甚至不能哭,抽泣也會暴露她的位置。
直到她快要窒息,一切才平靜下去,不遠處傳來人聲,盡管聽不清也聽不懂,安寧還是可以判斷,是屠案被抓住了。
北方漢子們沒有追求殺人藝術的變態嗜好,他們三下五除二放到了獵物,罵罵咧咧的走遠,等一切聲音都消失,安寧才從枯葉堆裏探出頭來。
黑雲將殘餘的月光啃蝕殆盡,剛剛屠案站立的位置隻留下了一個背包,安寧蹲在背包麵前,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看清了手中的錢包,屬於厲效的錢包空空如也,上等皮革上沾滿了幹涸的血液。厲效出事,屠案被抓,這一次,真的隻有她一個人了。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她再次失去了倚靠。
安寧將背包抱在懷裏,感受著書包背麵殘存的屬於屠案的溫度,眼淚滴落成線。她該怎麼辦,她能走出這裏嗎,走出李家村?屠案和厲效又該怎麼辦?!
不能打110,就算撥通按距離遠近也會直接轉接到李家村派出所,安寧拿出電量所剩無幾的手機,再次撥通簡言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冰冷的女聲掐斷了她最後的希望,樹林像是一張網,連同黑暗一起將她包裹其中。安寧閉上眼睛不敢看周圍的一切,生怕不遠處的樹上就掛著一具幹屍,又或者背後陰森的黑暗中隨時會伸出一隻冰涼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