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香句句在理,堵得葉思明訥訥無言,可心裏總有個疙瘩,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葉思宗進來稟道:“有一位自稱總埠頭的李大官人說有要緊事和小姐商量。”
李裕,他怎麼來了?
洛塵香心裏一驚,嘴上則毫不遲疑地道:“請去西花廳,我就過去。”漕幫的總埠頭,自己往後仰仗他的地方多了去,絕不可怠慢了。
李裕坐在花廳內,知了聲一陣緊過一陣,縱是垂了竹簾,牆角的高幾擱著一大海的冰塊,仍擋不住灼人的暑氣。李裕搖著折扇,後背心被汗浸濕透了。身上粘乎乎的,心頭煩悶不由更盛。自己到廣信府也有小半個月了,卻沒有一點頭緒。
本府的商戶他也邀約過了,要麼推托不來,來了也隻是和稀泥,半句口風都不露。就是姚慎先,麵上看著與自己親近,其實處處防備。自己終究是小覷了眾人,原以為頂著閩浙廣三道總埠頭的名頭,必能壓製漕幫眾人,卻沒料到他們一個個恭謹持禮,有問必答,而且賬麵上的數目清清楚楚,自己根本無處下手。還談何壓製。
如今隻有寄希望於洛塵香,三都米鋪的米還未曾起運,或則能從中查出什麼端倪。
李裕越想心裏越燥,腦門上的汗就像珠子似的往下滾,不由煩燥地立起身,想瞧瞧人來了沒有,不想剛起身就見洛塵香挑簾進來。她搖著竹柄堆紗繡月夜蘭香的團扇,清秀的麵容上淺笑盈盈。天氣暑熱,她也未施脂粉,秀氣小巧的臉蛋微微地帶著汗,兩腮緋紅,就像粉紅的蓮花含苞欲放。一時間李裕竟看呆了。京中比她嬌豔的女子多不勝數,卻沒有一個似她這般,熱烈卻又清雅。直至洛塵香斂衽為禮,“大官人好。”
李裕斂了心神,還禮道:“小姐有禮。”
洛塵香徑自向圈椅坐下,波光瀲灩的杏眸將李裕略一打量,藍地香圓紗的圓領袍,腰間一條白玉嵌磨紗金腰帶,頭束小紫金冠,腳下蹬一雙烏黑便靴,襯著劍眉星目倒真是儀表堂堂。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毫不遮掩地打量男子,心底隱隱地有些不悅。說起來他還見過眷養麵首的貴女,因此說到底,他是不喜女子如此打量自己。
洛塵香豈會沒注意到李裕眸中一閃而過的鬱色,卻佯做不知,笑言:“官人是貴人事忙,今日登門必有見教。”
“見教不敢。”李裕斂了眸中的各樣神色,淡淡道:“李某今日冒昧登門,實出於無奈。咱們與洛家是老買賣了,所以都是先裝貨,再結算運費。可今年,船都要起運了,卻無人來結算運費。”說到後麵一句,他已然冷了聲色。